『S04E19–十一月–MelaMela』(1 / 2)

“早上好,Zero!”

“早上好,Hiro——嗯……?”

又一個月曜日(周一),站在兩人無言約定好的路口,降穀零下意識接過諸伏景光塞來的禮袋後,不由得愣了一下。

還不擅長掩飾自己表情的小少年表情一如既往的認真,眼神卻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的一乾二淨。

紫灰色的左眼寫著“要問問看這是給我的東西嗎”,右眼則寫著“還是算了如果隻是要我幫忙拿一下的話就太尷尬了”。

諸伏景光抵著唇,好笑地清了清嗓子,還是忍住了沒有壞心眼地欺負他:“是特意帶給Zero的手信哦。Zero,你不看一眼是什麼嗎?”

“給我的嗎……?”金發少年抿著唇,試圖強壓著因為驚喜而上翹的唇角,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甜蜜度超標的笑容,“謝謝——真的可以打開看嗎?”

“當然啦,不過就算你不喜歡也換不了了。”諸伏景光對著他眨了眨眼睛,“順帶一提,KIKI的份也在裡麵了。”

降穀零滿是期待地撐開禮袋被拉緊的袋口看了一眼。

素色的禮袋裡是塞得滿滿當當的蕎麥麵。哪怕是就兩人份的手信分量來說,似乎也有點超標,直奔著批發的方向去了。

……難道說高明哥的份也算上了?

“都是昨天從長野帶過來的。”諸伏景光笑著解釋起來,“彆看包裝很普通,其實是長野縣的特產蕎麥麵哦,很好吃的,Zero一定要嘗嘗!”

不知道是不是降穀零的錯覺,他總覺得今天的友人笑容非常輕快,以往那種隱晦的、藏在眼睛裡深處的陰鬱似乎減輕了不少。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件好事。

被他的笑容所感染,降穀零也忍不住高興了起來,他抱著那袋友人特意帶給他的手信,認真地點了點頭:“今天回家我就試試。”

“真的?那我一會就把料理步驟寫給你!”

“……會很複雜嗎?”看見諸伏景光這麼自然地提出書寫料理步驟,降穀零緊急考慮要不要敲退堂鼓。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看出了降穀零對於料理的不自信,諸伏景光想了想,果斷搬出自己所見過的最不擅長料理的人來充當反麵教材,“我寫的蕎麥麵料理,是連KIKI也能上手的難度哦!”

看見降穀零隱晦地鬆了口氣的模樣,諸伏景光忍不住彎起了眼睛,笑容更溫柔了幾分。

希望零不是個料理笨蛋吧——畢竟KIKI也隻能煮個麵了,加料、開關火都是他在管。

想起了家裡那些廚具的慘狀後,諸伏景光不走心地為降穀零家裡的廚具祈禱了一瞬。

“說起來,Hiro是去長野做什麼啊?”提著那袋因為價值而珍貴的手信,降穀零順口問了一句。

“是回哦,回——”諸伏景光先是糾正了他的不當用詞,才步伐沉穩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是去見爸爸媽媽了。”

穿著那身配色沉穩又肅穆的黑色製服,諸伏景光側過頭來,對著降穀零笑了笑:“自從搬到東京以後還沒回去過,所以已經差不多小半年沒見到了。”

景的父母不是在出差嗎?為什麼會在老家出差……?

降穀零的困惑幾乎要寫在臉上了。

諸伏景光不是不明白他困惑的原因,也差不多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但是一想到自己曾經不想麵對事實,所對他做出的種種暗示和說出的誘導性的話語,一時間有些微妙的尷尬。

指尖在書包的背帶上猶豫不決地摩挲了一會後,諸伏景光決定繼續用同樣的方法來解決降穀零的困惑。

他背起手,語速放慢,每句話的尾音上挑,給人一種繾綣的懷念感:“哥哥給媽媽爸爸帶了酒作為禮物。”

考慮到父母都是日本酒的擁躉者,兩個年紀大點的國中生跑了好幾趟商店,終於在一個不那麼遵紀守法的老板手裡買來了兩瓶不該賣給未成年的酒。

犬井戶締給諸伏老師帶了池田酒造的“小春日和*”,諸伏高明給母親帶了高木酒造的“酒未來”——酒的味道如何除了亡者都不甚清楚,但名字已經帶上了想要表達的意義。

寒冷而嚴酷的冬天裡也有著溫煦的宛如春日的時光,他們正在走向沒有你們的未來。

“我的話,送了兩束菊花。”諸伏景光微微歪頭,神色裡浮現出一種沉靜的溫柔,“本來是想送媽媽以前最喜歡的花的,但是季節不合適,所以有點遺憾。”

被一種晨光下清澈的悲傷所擊中,從他那顛三倒四、毫無邏輯可言的話裡,降穀零突兀地明白了些什麼。

“……抱歉。”頭一次感覺到自己語言係統的匱乏,金發少年抿著唇半響,才憋出一句乾巴巴的道歉,甚至連一句貼心的勸慰都想不出來,“是事故嗎……?節哀。”

“沒什麼的,”諸伏景光睜著那雙像是藍寶石一樣的貓眼,頓了頓後才輕聲說道,“不過不是事故,是事件。”

降穀零抿直唇線,默然不語,在這一瞬間成為了友人最忠實的聽眾。

他們相識的第一個初冬,風似乎有些過於冰冷了。

“為了這個,我已經確定好未來的誌願了。”諸伏景光淺淺地笑著,目光卻是截然相反的堅定,“我會成為警察,然後——”

“親自將犯人逮捕歸案。”

這道傷口毫不留情地撕裂了他的人生,從此每個輾轉難眠的夜晚,每個浸泡在如泥沼一般的夢裡的夜晚他都為此痛苦,悲傷到想要嘔吐,想要不管不顧、聲嘶力竭地大哭一場。

每天早上醒來迷迷糊糊時下意識想要喊出的那個稱呼。

想要呼喚你,想要聽到你的誇讚,想要被你抱著溫柔地安慰,想要再次看到你朝著我微笑,想要在回家的時候能看見你坐在那裡一如既往地織著勾不完的圍巾……

但是喊不出來。

沒有辦法裝作不記得了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呼喚你,在你已經離開了我的今天——

雖然仍然為之痛苦,但諸伏景光已經從昨日的陰影裡走出來了,正向著自己想要的明天而前進。

他看起來是如此的耀眼,比起名貴脆弱的寶石,更像一團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如同名字那樣肆無忌憚地照亮四周,帶來仿佛不會枯竭的光和熱。

降穀零毫不懷疑他的堅定和決心,以至於比起祝福,他更擔心自己的友人會先在這條看起來沒有儘頭的路上將自己燃燒殆儘。

但是於此同時,他又感到了難以言喻的羨慕,於是懷揣著連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心思,嘴唇開合,聲帶在頭腦反應過來之前就震動著傳出了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聲音。

“……我也會幫你的!”

諸伏景光微微瞪大眼睛,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

他的眼眸如同春日的天空一般晴朗澄澈,在這樣的注視下,降穀零攥緊了手,不顧圓潤的指甲在掌心留下的幾道痕跡,大聲地開口說出了將用自己一生去踐行的承諾:“我來幫Hiro抓到那個犯人!”

諸伏景光愣住了,仔細打量著降穀零的表情,再三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後,他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感歎聲:“誒……?”

“誒什麼誒?”降穀零抓住他的手,表情認真,“我是說,我也會幫你的,Hiro!”

“……很、很感謝?但是做到這種程度的話……”諸伏景光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移開了視線不敢和他對視,“Zero也有自己的夢想吧?”

“那種事情……Hiro,我們是朋友吧?”

“是,可是……”諸伏景光一時間也體會到了自己語言係統的匱乏,他“可是”了半天,也沒能憋出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