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4E28–二月–必殺技』(2 / 2)

兩個人離開玩具店的時候,諸伏景光的臉上掛著止不住的微笑,眉眼看起來是難得的放鬆:“不過,既然這樣,那Zero打算送我什麼呢?哥哥和KIKI的都準備好了。”

降穀零莫名也跟著放鬆了起來。他故意撇撇嘴,像是想抱怨,說出的話卻更像是玩笑似的真心話:“我還要送你什麼嗎?我都已經快把自己打包送上門了。”

“欸——”諸伏景光立刻接上了他的話,語調調侃。

降穀零的臉同步紅了起來。

他堅強地拉了拉圍巾,把下半張臉全埋了進去,悶聲指揮了起來:“……左邊口袋。”

“嗯……?”諸伏景光依言摸了摸他的口袋,從裡麵掏出一小塊被手帕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硬物。

“這個就是你的。”降穀零說著,紫灰色的眼睛緊緊地注視著街道前方,那股目不斜視的氣勢倒是很足。

諸伏景光帶著些小小的好奇解開手帕,陷入了一陣愕然。

那並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但也比任何東西都珍貴。

這是金屬所製成的能打開鎖的精巧物件,鎖能鎖住財富,鎖住人心,但擁有它,就擁有了一條通向它們的路——

在這樣的冬天,降穀零跑了一早上才找到了開門營業的店鋪配了這麼幾把。

金毛本人還不知道這點事早就被洞察力驚人的藍眼貓貓看穿,正在努力地裝酷哥,再次艱難地抬起胳膊用指節蹭了蹭鼻尖。

諸伏景光看了一會,又重新把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收進貼身的口袋,表情比即將到來的春天還溫柔。他難得沒有打趣臉紅得即使深膚色也不管用的友人,而是輕聲道謝後開了個緩解氣氛的玩笑——他有點怕再說點什麼降穀零就會像初次見麵那樣逃跑。

“我會好好珍惜的……不過,這個就不用給KIKI了。”

他的反應遠遠超出了降穀零的預料,小金毛猝不及防地發出了疑問聲:“……咦?”

“為什麼?”

諸伏景光對著他比了個保密的手勢,輕噓一聲,眉眼彎彎:“就是KIKI把Zero的門撬開的哦。”

*

寒假即將結束,第三學期馬上開始,在雪融化、春天來臨前的那個夜晚,降穀零鼓足勇氣敲響了犬井戶締的門。

諸伏宅的走廊是純木地板,踩上去的時候會發出木材深處腐朽老化後的吱呀聲。在這樣的雜音中,降穀零緊張地乾咽了口唾沫,儘可能地站定不再動。

但這有點兒難。

人在等待的時候難免焦躁,而緊張的等待則會加劇這種心理,降穀零呼吸間幾乎是下意識地又切換了一下左右腳的重心。

木質地板即刻響應了他,熱情地替他再敲了一次門。

深夜的諸伏宅並不會特意在走廊上留燈,而降穀零的房門已經被他親手掩上,此時他隻是被那些安靜而濃重的夜幕所包裹。在這墨藍色的暗色裡,他如同浸入了深海之中,隻聽得見自己胸膛裡不規則躍動的足音——

犬井戶締小跑著給他開了門。

亮黃色的暖光從房間裡天花板上的燈泡裡射出,這銳利的光矢在房間裡所向披靡,卻在射向走廊後被這水一般的夜色阻礙,變得模模糊糊,喪失了那份銳意。

降穀零張了張嘴,隻覺得自己的腹稿也跟著一並沉入水中,上麵精心琢磨的字句被浸得模糊不堪。他抿著唇,似乎是緊張得無可附加、感覺自己必定搞砸,反倒自暴自棄地平靜了些:“KIKI……這個,給你的禮物。”

頂著一對大耳朵的大貓一手扶住門檻,一手握著門把手,身後射出的光矢釘死了他的影子,讓他得以將降穀零全權籠罩在身下。

少年有些奇怪地看著深夜訪客,卻也沒有拒之門外,隻是晃了晃那條從他的尾椎延伸出去、幾乎和他等人高寬的大尾巴,鬆開了扶住門檻的手:“咦……謝謝?零君,你先進來吧。”

降穀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回答,隻是意識回籠後,他就已經坐在房間裡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了,而犬井戶締正大喇喇地盤腿坐在床上,高高興興地讀著種子包裝袋上的說明。那些嬌嫩而色澤明亮的山茶花零散地點綴在床上,看起來卻不比他的眼睛更漂亮。

國中生的尾巴也宣揚著喜悅之情,正撒著歡在山茶花中間拍打晃動:“零君,真的謝謝——我超喜歡這個的!呐,是Hiro告訴你的嗎?我知道高明那邊你送了三國的書——”

降穀零愣了一下,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先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隨後又有點不甘心地補充了一句:“不,是之前有看到你在盯著路邊的花店看……不過,桔梗確實是Hiro推薦的。”

“隻是這樣?”熱情的大貓毫無距離感地湊了過來,璀璨的金眸看起來正在發光,“零君好厲害!~”

……連誇讚都是和Hiro如出一轍的說法。

“嗯……嗯。”降穀零難為情地彆開了臉,但那點濕熱的呼吸灑在臉上的觸感一時半會似乎是消不下去了,“還有就是,之前生病,拜托KIKI照顧我的時候,我不小心看見了KIKI房間裡的書。”

“那本園藝的是你最近在看的對吧?再加上院子裡最近多了把小鏟子,高明哥也特意問過我有沒有花粉過敏之類的,所以我就猜你是想等春天之後種點什麼……”

“……好厲害!超厲害!”大貓猛地一撲,幾乎把旋轉椅弄得轉了一圈還是半圈,猛烈的哐當聲在這夜晚顯得格外響亮,讓降穀零一時間本能地有些緊張。

但大貓可不管這個。

他高高興興地把自己塞上了寬大的椅子,柔韌的身體讓他即使鴨子坐也毫無壓力,而反應不及時的降穀零就這麼被困在了大貓的懷裡,被他親昵又興奮地舔了兩口臉頰。

也許降穀零本人毫無自知,但在犬井戶締的眼裡,他那雙滿是彆扭而期待的紫灰色眼睛也正在閃閃發光——

“不過,”大貓把小金毛舔得羞恥心奄奄一息,覺得自己要溺死在他的氣息裡之後終於想起了那個問題,“為什麼突然要送禮物啊?”

降穀零:……

那當然是因為他想鄭重地感謝一下……算了,都到這個地步了,氣氛是回不去了。

他破罐子破摔地調整了一下姿勢,相當不客氣地(不如說是報複性地)用自己的兩條腿壓在了犬井戶締的腿上,語氣和表情都顯得死氣沉沉:“一來是謝禮,二來是我想問KIKI一個問題。”

攻守對調,這次換他壓著犬井戶締了。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犬井戶締上白尾灰的長發:“一開始,我以為Hiro幫我是因為KIKI的關係,畢竟你看起來也是混血,那種稍微帶著點移情因素的感覺,所以我也沒有細想。”

“畢竟不管起因如何,那個時候,Hiro都確確實實地幫了我。”

“但是偶爾有次聊到之後,我突然有了新的疑問……”

“Hiro說,其實你們並沒有去過那邊散步。每次散步的時候他雖然心情很差,但也記得路,那天是KIKI突然改了路線。”

“是KIKI帶著Hiro跑到了我在的那個公園裡。”他一字一句地說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尋求著什麼樣的答案,“為什麼那天……特意改了路線?”

“當然是因為聽到了你很痛苦的聲音,所以想著不能當作沒聽見,不自覺地往那邊靠過去了。”犬井戶締說著,神情裡帶了些真切的困惑,他似乎不覺得這是個需要保密的理由,“零君,為什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降穀零看著他的頭發:“……KIKI以前也因為這個被欺負過嗎?”

“誒……”犬井戶締有些難為情地想後退,但就兩個人現在的姿勢而言,他後退起身,降穀零可不會鬆手,等於是直接抱著他站起來,“是Hiro告訴你的?”

降穀零否認:“不,是我猜的。我一開始看見你的時候,就猜過這個可能性了。”

“妖怪也會被欺負?”他這麼追問道。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犬井戶締小聲說著,神態逐漸有了些變化,像是更年幼的那個自己突然浮出水麵,眉目間逐漸帶上了某種可以被稱之為怯懦的神色,“就算是妖怪也和人類一樣,都會流血,血也都是紅色的呢……”

即使是妖怪和人的血的顏色都一樣,更遑論僅僅是不同膚色的人呢?

降穀零:“……啊。”

犬井戶締止住話,困惑地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但降穀零最重要的問題已經得到解答,現實是比想象中要好一萬倍的美夢——

他沉默著往前挪了挪,在寬大的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聲前輕快地鑽進了犬井戶締的懷裡,手環住他的腰緊緊扣住。

“……Zero?”頭頂傳來了茫然而困惑的聲音。

得到了比任何想象都真實的朋友,也得到了屬於自己的Hero。

……今年的山茶花開得真的很漂亮,比往年任何一次都好看。

“謝謝。”他小聲說,“KIKI。”

一直以來承蒙照顧。

在犬井戶締摸著他那頭柔軟又漂亮的金發說點什麼前,緊緊地貼著他的男孩子仰起那張結合了亞歐兩邊的美好特點、精致又帥氣的臉,說出了讓剛剛還在自得搜救犬天賦的家夥一頭霧水的話:“等我長大以後,KIKI可不可以和我交往?”

犬井戶締眨眨眼睛,表情天然:“那是什麼意思?”

在這方麵,他完全是一張白紙,連相關的影視劇都沒看過,懂的還不如幼稚園生。

“交往的話……”降穀零的臉通紅,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給他講這麼難為情的事,“就是說,兩個人要在一起。”

“……現在我們不算在一起嗎?”犬井戶締瞅著完全趴在自己懷裡的小金毛,困惑地提出疑問。

“……咦?”降穀零有點慌張,紫灰色的眼睛卻亮晶晶的,“不是這個意思!交往的話,唔……就是說,戀人,然後,會牽手、KISS,去到哪裡都一起……”

他越說越遲疑,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按照他的說辭,犬井一定會……

“那樣的話,我們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交往了?”犬井戶締皺起臉,糾結起來,“戀人是這樣的嗎?我之前感覺不是這樣的啊……”

降穀零:……果然。

他焉焉地看了犬井戶締一會,頭上的金發好像都黯淡了些許:“算了。”

犬井戶締:“咦?為什麼、等等……我還沒搞明白?”

“總之。”金發的小孩子自顧自地結束了話題,“等KIKI……不,等我成年後,我會再問KIKI一次的!”

“到那個時候,你要認真給我答複哦!”

他認真地說道。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