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05E09–Day.2–夏日重現』(2 / 2)

她湛藍色的眼睛裡依次閃過否定、思索、懷疑,最後定格在了恍然大悟上。

“……鐵線蟲。”她喃喃道。

“這倒是一個全新的思路,說不定是從未見過的寄生蟲……抱歉,謝謝你們幫龍之介君來給我帶話,之後我會上門拜謝,今天暫時先到這裡,我要去跟菱形醫生說一下……失禮了!”

女性飛似地消失不見了。

“……這算不算計劃失敗?”犬井戶締溜溜達達地從諸伏高明的身後繞了過來,在青島小姐帶他們來的員工休息室裡開始打轉。這邊聳聳鼻子,那邊湊近看看,如果不是姣好的麵容和認真的神情,他現在看起來一定是那種超級惹人煩的癡漢形象——

諸伏高明拎住了某隻嗅著嗅著越來越偏向私人物品的臨時警犬,神情一如既往的鎮定自若:“不,我倒覺得剛好。”

他和兩個想到一塊去了的小學生們對視一眼:“今天的醫院裡隻有青島小姐和菱形醫生,而現在……”

諸伏景光拿過那本桌子上的病例本,降穀零左右看了看後又借走了青島小姐的便簽紙和筆——在諸伏景光的提醒下,他甚至是先揭下來一張後才開始抄寫房間號和姓名、症狀、入院時間,以免在便簽本上留下印痕。

在兩個人的默契配合下,諸伏高明隻是幾個呼吸間便從小助手們的手裡得到了需要的資料。

犬井戶締:?

你們為什麼那麼熟練啊?

他看了看正根據記憶複原桌上物品位置的降穀零,又看了看和蹲下身的諸伏高明一起研究信息的諸伏景光,氣鼓鼓地發出了質疑的聲音。

“高明,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你平常可不是這麼要求我的啊……!

比起有些心虛移開視線的諸伏景光,諸伏高明的態度鎮定而從容,正氣凜然:“處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他看向那張字跡尚未乾透的便簽紙,目光因探究而顯得格外銳利。

“我們先去拜訪一下這些……”少年輕聲說,“出現了暴躁症狀的「患者」吧。”

*

雖然在病例上的症狀記載為心煩氣躁,稍有摩擦口舌之爭便會升級為肢體暴力,但諸伏高明一行人順著病房號去拜訪的時候,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友善對待。

——這也是他們為什麼會和南方日鶴麵麵相覷的原因。

午飯後便聲稱有私事,匆匆忙忙地打傘離開的南方日鶴,此時正捧著自己在東京拍的相冊,坐在病床旁邊挨個指給上麵躺著的少女觀看。她的周邊還圍著三個小孩子,一個坐在病床的床邊,一個爬上了床頭櫃,大大咧咧地坐在上麵抻著脖子看,唯一一個男孩子反而是最安靜的那個,隻是湊在南方日鶴的旁邊踮腳。

醫院的病房是相當舒適的雙人間,空間也算得上開闊,但單單在某個病床旁邊圍了四個人的話,不管怎麼說視覺上都十分擁擠。

“……你們好?”磯兼朝子,也就是那位少女——病例上隻有一個名字和這個年齡匹配——猶疑著向他們打了個招呼。

“日安。抱歉,打擾了。”諸伏高明禮貌地問候了一句。

四雙帶著好奇和茫然眼睛齊刷刷地望過來,唯一那個沒看過來的正在低聲和磯兼朝子解釋他們的身份。

諸伏高明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

五個人,兩個和他同齡的高中生,另外三個看起來都還隻是年幼的小孩子,但在小孩子之間也分了長幼,金發的女孩子和黑發的男孩子明顯更成熟點。

那個晃著腿坐在床頭櫃的金發女孩看了他們一會,相當突然地直接站了起來,嚇得那個黑發的男孩子連忙靠過去扶住櫃子,生怕她摔下來。

她孩子氣地指著門口的降穀零,一錯不錯地看著他的金發,湛藍的眼眸瞪得圓溜溜的:“喂,你——”

被指著的降穀零愣了一下,本能地左右看了看,但諸伏景光看見那女孩金色的頭發的瞬間就有了點想法,拉著犬井戶締往旁邊挪了挪,賣降穀零賣得飛快。

降穀零:……

他沉默著指了指自己,得到女孩子肯定的點頭:“就是你!”

從沒有跟比自己年幼的小孩子打過交道的降穀零剛露出了點不知所措的表情,緊接著便聽到那膽大包天的女孩子大聲說:“來做我的小弟吧——”

諸伏景光沒忍住笑出了一聲氣音。

降穀零眼角下壓,眉毛緊緊地皺起,嘴角跟著下沉,不爽的表情看起來相當凶惡:“哈?”

“以後我罩著你……唔唔……”

南方日鶴麵不改色地捂住了她的嘴:“……抱歉,潮君說話稍微有點……不過她沒什麼壞心眼,請見諒。諸伏君,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等等、不要這麼捂著我啦……!”

金色長發的女孩子掙紮起來,眼看就想像小動物一樣上嘴咬後,南方日鶴眼疾手快地把她塞給了磯兼朝子,而這兩天一直和她打交道的磯兼也相當迅速地把床上的另一個小孩子塞進她的懷裡,神情嚴肅而認真:“潮,你要給澪做榜樣哦?”

“明明感冒才剛好,竟然又進了醫院,這可不是好孩子。”

小舟潮卻不吃這一套,氣呼呼地對著她比了個鬼臉:“略——生病又不是潮的錯!”

“真是的……你再這麼鬨我就要叫青島小姐了!”

“真味很忙的,才沒空管我——哈哈哈!”

降穀零越想越彆扭,卻也沒法跟明顯是在生病的女孩子生氣——雖然他覺得這種症狀完全是那女孩子自己的性格,但總之,他更願意把矛頭對準一起在偷笑的兩隻壞貓。

“抱歉,Zero,一時間沒忍住……”這是諸伏景光毫無誠意的道歉。

“她好可愛……她說要罩著Zero耶!”這是犬井戶締毫無建樹的想法。

病房裡一瞬間稱得上混亂,但不管怎麼看,除了那身病號服外,根本沒人看起來像病人,病例上寫著渴水症狀嚴重,幾乎喝下了與□□同重的水,差點輕度水中毒的磯兼朝子看起來麵色紅潤,另一個被描述成暴力侵向明顯的女孩子也活潑得可以上躥下跳。

諸伏高明低頭看了看手裡的便簽紙,再抬頭時輕咳了一聲,一邊不著痕跡地收進了口袋,一邊不帶尷尬地否定了南方日鶴的猜想:“不,抱歉,原本隻是幫龍之介君帶個話……”

“總之,”他又咳了一聲,“現在的話,我稍微對這個病的症狀有些好奇,所以冒昧來打擾了。”

他的眼神看向忙於安撫小孩子的磯兼朝子,又看向了小舟潮。

小舟潮,小舟西餐廳,小舟艾倫……

那天愁眉苦臉的店主的臉,食客們奇怪的安撫話語,以及西餐廳裡殘留的打鬥痕跡、稍微有些發焉的室內植物、餐桌移位後地上顯現出的壓痕,明明哪裡的細節都很好,卻多了不少細微豁口的碗碟……

那些細節一一浮現在了諸伏高明的眼前,串成了一條合情合理的線。

在青島小姐草草寫下的推論中,第一階段時,患者會無可抑製地產生暴力念頭,並且很快就會付諸於實際,渴水是第二階段的症狀,而第三階段的症狀尚且不算明確。

似乎是覺得她那樣不停地晃著頭,試圖甩掉臉上的發絲的模樣實在難受,臉上還留著青紫的男孩子歎了口氣,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了一根樸素的黑色皮筋,生疏地幫女孩子紮了起來。

“……好痛!你抓到我的頭發了——!慎平,再輕點啊!”

網代慎平默不作聲地鬆手,重新紮了一次。

“這裡都沒紮進去……更難受了,慎平。”小舟潮側了側臉,將耳朵旁邊那縷非常明顯的漏了的長發展示給他看。

網代慎平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潮,可不可以剪掉那裡?”

“你這家夥……絕對不行啊!你在想什麼呢!”

南方日鶴順著諸伏高明的視線看過去,慢慢地停留在兩人的病號服上。

“原來如此,你是為了夏日症來的啊。”

她這麼說著,目光越過最前麵的諸伏高明,像是機器一樣不帶感情地掃過兩個小孩子,又看向後麵一臉狀況外的犬井戶締。

諸伏高明也許會有好奇心,但他不是會因為好奇心而冒犯他人的人。能讓他這麼失禮地直接上門拜訪病患,南方日鶴隻能想到一個可能性——

是他自己,還是犬井戶締,還是兩個弟弟?

夏日症的第一階段表現就是難以抑製的暴躁、無法冷靜,最終發展成暴力舉動,無論是磯兼朝子還是小舟潮,乃至之前有過記載的病人,都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雖然之前都是本地人才有過這個病,還沒有旅客的先例,但假如真的出現了症狀……

她上下看了看完好無損的諸伏高明,又看了看兩個關係親密,眼神還在互相交流的男孩子,最後看了看站位稍遠的犬井戶締,在明白了什麼的同時,眼神明晃晃地困惑了起來。

諸伏應該打不過犬井的吧?那為什麼他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連慎平君都被潮按著揍了一頓呢。

還是說,是諸伏把犬井打了一頓?總感覺有點難以想象……

完美看懂了她眼神的諸伏高明:……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犬井戶締,明明隻是輕飄飄的沒有重量的視線,卻立刻得到了大貓雖然不明所以卻溫馴的回視。

如果真是犬井戶締出現了那樣的症狀。

諸伏高明摸了摸下巴,突兀地想起了今年年初的時候發生的事,沉默了一下。

……如果真是犬井戶締出現了那樣的症狀,恐怕現在他就不是站在這裡,而是作為被探望的一員躺著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