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2 / 2)

她,和她的她 韓七酒 12059 字 5個月前

片頭響起,時也的目光從程與梵的臉上投向投屏,語氣疑惑:“你確定要看這部?”

“我隨便挑的,怎麼了?”

“沒怎麼。”時也搖搖頭“我去拿喝的。”

直到人像伴隨字幕出現,程與梵才明白剛剛時也話裡的意思,扭過頭看著那個端來果汁的人——

“這是你演的?”

時也把飲料遞過去,十分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你介意嗎?介意的話,我換彆的。”

“你彆介意就好。”時也瞧她一眼,笑容莞爾“先聲明,我演技一般。”

故事發生在民國。

光是這個年份,那股子悲春傷秋的氣氛就被烘托出來。

程與梵猜問:“悲劇?”

“你怎麼知道?”

“民國愛情十有九悲。”

題材不錯,背景不錯,演的不能說多好但也絕對不算差,可惜劇情編的稀碎,尤其是家國情懷的音樂一響,導演就開始沒完沒了鏡頭轉圈。

才看了十幾分鐘,程與梵眼都暈了。

“是不是沒意思?”時也問她。

程與梵:“.....還行。”

“你都猶豫了。”

“....”

“沒意思就彆勉強,我的戲,我自己都不看。”

程與梵不解:“為什麼?”

“因為我根本就不喜歡演戲。”時也換了部片子,聲音調的不大不小,就算不說話,也不會太尷尬“你彆看我出道時間長,每年電視電影不停,其實那些劇本,我一樣都沒看過,都是彆人幫我接的,我隻需要按時進組就可以了。”

“不是你接的,那是誰接的?”程與梵問。

“大部分是經紀人接洽,偶爾趙女士也會替我做主。”

“趙女士?”

“我媽。”

大概是想到某些不好的事情,時也陷入沉默。

趙燁,一個繞不過去的人。

程與梵再次想到那個專訪裡的時也,青澀稚嫩的麵容,毫無笑意,舉著話筒說‘我的第一份合約是我母親替我簽的,十年。’

而旁邊的趙燁,笑的一臉燦然。

程與梵不敢妄自揣測趙燁和時也的母女關係如何,是否像專訪裡講的那般母女情深,但如果一個母親真的愛女兒,又怎麼會替她簽下十年合約,十八歲到二十八歲,一個人最好的青春年華。

“不過,後來我就想通了,不喜歡有什麼要緊的,能掙錢就好,畢竟這世界才能有幾個人把愛好變成工作,我是沒這個命了。”

時也無所謂的說著,視線再度落向程與梵——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記得你跟我說的話,有時候挨不下去了,我就會拿出來鼓勵自己。”

“我?”程與梵顯然沒想到,這裡麵還有自己的事。

“你又不記得了?”時也抿著嘴唇,看她的目光一瞬不瞬“看來這十年你真的忘記太多事。”

程與梵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她竟從這人的語氣裡聽出了沮喪。

時也攏了下頭發,繼續接著剛剛的話說——

“我給你發的短信啊,我問你‘怎麼樣才能改變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你回我的,你說‘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我一直都記在心上,這些年也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怎麼樣?我還算可以吧?”

程與梵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腦子裡冒出那年她赤著腳來找自己的畫麵,玻璃碴子紮破她的腳,留了很多血。

“我...”

“彆說你隨口說的,我會難過。”

“我不是隨口說的。”程與梵不想她誤會,和她解釋:“我記得這件事,但沒想到會對你影響這麼大。”

“你對我的影響一直都很大,哪怕這十年我們分開,我都沒有忘記。”

電影光線突然變暗,兩人之間漆黑一片,隻有音響裡的人聲在說話,意大利語,黑色的屏幕底下印著一排白色的中文字幕。

程與梵沒有在看電影,她想著剛剛時也說的話,似乎包裹著另外一層意思。

一個人一直記著另一個人,十年。

想來不單單隻是因為友誼。

忽然,肩頭一重,時也靠過來,大半的重量壓在自己身上。

那股梔子香,更濃烈了。程與梵想到樓下的風,想到風吹起...襯衫下時也被箍緊的腰身,那抹S、那抹彎、那抹柔軟的波浪...

此刻程與梵確定,友誼變成了曖昧的味道。

“....”

想說點什麼,但還沒開口,靠在自己肩頭的人,先出了聲,低低的啞啞的柔柔的,然後鼻尖裡拱出委屈的音色,像控訴情郎為什麼失約,為什麼要拋下自己——

“你那時候怎麼不說一聲就走呢?留的電話也打不通,我真的去找了很多次,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

“不重要了,現在我又見到你了。”

程與梵不懂自己怎麼突然就代入負心漢的角色,然而聽見一抽一抽地鼻息聲,低頭看去才發現時也竟然哭了?

“時也...”

“我沒事兒,我就是太高興了。”時也嗓子啞了,在投屏漸亮的瞬間,伸手揪住程與梵的胳膊,把自己的臉埋進這人的肩窩。

她把眼淚全擦在上麵,不想讓程與梵看見滿臉是淚的自己,太狼狽。

程與梵腦子混漿漿的,根本都不清楚當下的情況,卻抬起胳膊抱住了時也。

無關愛情,隻是覺得她需要自己擁抱。

後來,當她們在一起後,再次談論到這個時刻,程與梵才想明白了原因,自己應該是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她了,隻是自己當時因為某些問題,並不敢承認罷了。

電影放了多久,她們就抱了多久。

直到客廳的光線亮起來。

時也抬起頭,眼睛濕漉漉的。

程與梵看著她——

“你是?”

“我是。”

時也大方承認。

沒有什麼不能承認的,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十年前自己就該告訴她。

坦白到這個程度,正常情況都該有個答案。

可程與梵卻什麼表示都沒有,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她平靜的過了頭兒,像跟剛才換了一個人,時也從被她抱住而激增的信心,到現在如無頭蒼蠅般的在心底亂飛亂撞,但即便這樣,自己也能感覺到,程與梵也是有感覺的。

“你有沒有想對我說的?”時也大著膽子問,哪怕程與梵什麼都不說,隻要盯著自己看,自己都會奮不顧身,她就是有這樣的魔力,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自己就能把自己給她。

然而,程與梵的反應讓她失望——“謝謝你的果汁,我該走了。”

時也愣住,從奉獻到茫然,有兩三秒鐘的意識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的,像在天上延宕,雲中晃蕩,水裡飄蕩,就是找不見自己。

直到關門聲響起,她才魂歸元神,立即去追。

命運總是喜歡在時間上耍把戲,如果這時候電梯門闔上,恐怕時也的勇氣就會泄光,但偏偏電梯門沒有闔上,一步跨進去,絲毫不給她任何退縮的機會。

強穩了穩心神兒:“我送你。”

程與梵抱著胳膊“不用麻煩了。”

時也不理:“說好了我送你,就我送你。”

兩人無話,各站一邊,這個點停車位都已經停的差不多了,一跺腳好大的回聲,四麵八方都好像連通著,陰冷陣陣。

索性車子就停在電梯前麵,程與梵說:“你回去吧,我走了。”

時也沒再說話,環著胳膊站在電梯門口,既沒有再往前送她,也沒有回身上樓,隻是那樣看著,眼神從她的腳跟到她的後背,又從她的後背到她的腳跟。

時也算了算,這一路過去大概十五米,程與梵有三次甚至更多次回頭的機會,可她都沒有。

車子駛出車庫的那一刻,整座城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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