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嶽蒼間之中，一層與二層之間
“您是……聖……仲丘先生？”顧解霜隻覺得一陣發懵。
仲丘啊，炎國沒幾個人不知道這個名字了吧……聖師仲丘！
能到達這裡的人本來就少，想必……應該不會有重名的吧？
“是的。”仲丘笑著點頭。
在這裡，雖然顧解霜隻是問了一句話，但是仲丘已經知道，她所說的這個仲丘，一定是自己，而不是其他重名者。
這是對自己名字的感應。
顧解霜總算知道為什麼覺得這位中年人眼熟了……可不眼熟嗎，這兩天在聖都天天見到他的雕像。
不過，她見到的大部分都是垂垂老矣的老者形象，如今見到中年人版本的聖師，她一時之間確實是認不出來的。
想來，這應該是聖師仲丘來到封嶽蒼間時的形象吧。
“您好。”顧解霜連忙頂著漫天壓力，想要向仲丘行禮。
但是這根本做不到。
這裡的壓力太過充沛，雖然仲丘的靠近讓她能勉強說出幾個字，但是更多的就不行了。
仲丘大概是看出了顧解霜的難處，便道：
“不必行禮，我既是仲丘，又不是他，你的力氣，還是用在封嶽蒼間中吧。”
“您……”
“我來，是有一事好奇。”仲丘道，“方才我在雲中，看你用出一劍，甚是精妙。雖不曾徹悟，卻能引動先人劍意……如此技巧，不知可否方便告知？”
顧解霜的卡組，也在第一層被崩碎了——作為魂卡師的力量，卡組，也被算在了魂卡師肉體的一部分。
隻不過，卡組之中的韻律都還在，隻是沒了載體。等到通關結束，自然會將卡組一並修複。
仲丘就在那個時候發現了端倪。
雖然那一劍隻是以解娥眉和顧解霜本身做同調，沒有加入劍意，但是顧解霜已經對寒天劍意領悟許久，自然也是帶著點韻味的。‘
更何況，顧解霜卡組中的星移劍意，也被仲丘清晰地感知到，再看到這個畫麵，想來，那星移劍意魂卡的用法並不難猜。
“是、是……”顧解霜想要說話，但是隨著離第二層雲層越來越近，她的意識也逐漸模糊，組織完整的話語變得相當困難。
“咦？星階……好精妙的法子。”仲丘卻驚疑出聲。
在這方世界，語言是交流效率最低的方式了。
顧解霜雖然沒有組織好語言，但是心中劃過的念頭沒了肉體的束縛，仲丘已經能夠聽到。
他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真有炎皇風采也……可惜，不能親自見見這位名叫於蒼的後生。”
“老板等會……也會來的……”顧解霜連忙想要解釋。
但仲丘卻隻是輕輕搖頭：“見不到咯。”
“怎……”
顧解霜還沒等問出口，便見仲丘伸出了手。
“這第二層的極限是精神的極限。後生，你且想想，假如精神崩碎，伱還能靠什麼去存在？”
“靠什麼……”顧解霜奮力地思考。
她能思考的時間也不多了。
假如在意識徹底進入黑暗之前沒有想明白，那就永遠都想不明白了。
但，肉體、精神全都崩碎之後，還有什麼能存在？
看著眼前的仲丘，恍惚之間，腦海中忽然掠過一道念頭。
自己，是怎麼知道仲丘的呢？
不就是他做過的事太過偉大，他的實力當世絕頂，所以才被記載、被傳頌嗎？
她忽然想到了之前看過的一個說法。
說人的一生，會經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肉體的死去，第二次是葬禮上社交的死去，第三次是最後一個人忘記你時，真正的死去。
所以，能在精神崩碎之後繼續存在的，是著書立說？是萬世流芳？是……
諸多想法掠過她眼前，但她的意識卻昏昏沉沉，總結不出一個答案。她想開口，卻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馬上，她就要到極限了。
這時，一道聲音送了進來，其中似乎還帶著某種力量，能讓顧解霜清晰地理解其中的含義。
“是你的名字啊。”
“我的名字……顧……解、霜……”
嗡！
隨著顧解霜呢喃出聲，她黑暗的感知之中忽然亮起了一道金光！
仿佛衝破水麵，顧解霜的眼前驟然恢複色彩，恍然驚醒之時，她已經站在了雲上。
這裡是，第二層。
比起第一層雲海，這裡的雲流動、淩亂，仿佛不斷變化的海麵。
顧解霜在原地愣愣地站了許久，才從剛才那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感中回過了神，她低下頭，看向自己如今的“身體”。
自己的精神、意誌、靈魂……等等一切無形的東西，都在剛才不斷上升的過程之中被壓縮成了現在的模樣——和自己的肉體一模一樣，隻不過看上去憑空多了幾分虛幻之意。
在身體外麵，還披著一身衣服——同樣是仿佛虛幻的質地。
有衣服，沒什麼奇怪的，畢竟，羞恥感也是構成人意識的一部分，在這裡自然會得到體現。
但此刻，無論身體還是衣服，都已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縫——就像第一層一樣，變成了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隻不過，這一次從縫隙之中迸出的光芒卻是金色的，透過其中，顧解霜似乎能隱隱看到一個金色的名字——自己的名字。
忽然，雲層之中傳來異響，顧解霜連忙望去，便看見那裡的雲層不斷湧起，似乎要凝聚成什麼東西。
“要來了嗎……”顧解霜神色凝重。
然而，那雲團還沒有完全浮出，便忽然聽到了一聲“散”字傳來。
聲音不大，還帶著笑意，卻仿佛帶著莫大的力量，那湧起的雲便仿佛被風吹散，直接消弭無蹤。
一道身影，就站在消散的層雲之後，身著古袍、腰間配著一把有鞘的劍。他麵帶笑意，看向顧解霜。
“仲丘先生？”顧解霜一愣，連忙行禮，“多謝聖師解惑之恩！”
她心裡知道，若非聖師剛才教導，她根本來不到這裡。
甚至，就算聖師教導了，要是沒有他的力量讓自己多出了一些思考的時間，她同樣想不到。
聖師施然受了一禮，而後道：“後生，可願習劍。”
顧解霜一愣：“我……我自然是願意的。”
“那便執劍吧。”仲丘道，“勝過了我，就可以離開了。”
“啊？……我這一層的對手，是您嗎……”
這怎麼打……
就算對方不是聖師本人，這也不可能打得過吧？
仲丘搖了搖頭：“非也。隻是我忽然想要親自出手，便頂替了這方世界設下的關——祂不會拒絕我的。”
顧解霜額了聲：“可是我怎麼可能打得過您……”
“彆把我想的太強。”仲丘道，“我隻是他留下的一抹劍意和些許意誌——你也無需打敗我，用你的星階，學會了我的劍，就自去吧。”
“……好。”顧解霜深吸了一口氣。
對麵，仲丘解下了腰間的佩劍，卻並未拔劍，隻是看著顧解霜。
她一愣：“您不拔劍嗎？”
“我已經拔劍了。”仲丘笑道。
“嗯？”顧解霜眼神一縮，而後臉色凝重了下來。
她揮手，便召喚出了塵封聖劍，並蓋放劍意·寒天雪瀑。
但塵封聖劍拿在手中，她便感覺出不對勁了。
這劍……揮不出！
顧解霜的手緊緊攥著塵封聖劍的劍柄，以前曾經學習過的最精妙的劍招一一在腦海之中閃過，麵對仲丘，她自然要拿出百分百的力量。
但是此刻，劍在手中，卻有一種不可違逆的力量限製著自己的身軀，讓自己無論如何都揮不出這一劍！
發生了……什麼？
顧解霜抬起頭看向仲丘，這個男人仍然隻是站在那裡，手持著沒出鞘的劍，表情親切。
是聖師乾的？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麼……
顧解霜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聖師仲丘根本連動都沒動，竟然就讓自己失去了揮劍的能力？
這究竟是……
顧解霜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她知道，這個時間仲丘一直不動，是在給自己去感受的機會，不然，他隻要全力出手，自己沒有活路的。
那……
顧解霜朦朧的雙眼之中忽然出現了一點一點的星光，這一刻，世界在她眼裡慢了下來。
但是，沒有慢多少，和在神都時連光都能看清的境界，差的太遠了。
她利用星階感知四周，但所及之處都是一片混沌，沒有能夠響應她星階的東西。
怎麼會這樣……
顧解霜有些心急。
讓仲丘指導的機會可就這一次，她可不想因為自己遲遲入不了門而耽誤時間。
……對了，這種讓自己無法揮劍的能力，是不是也是一種負麵狀態？
那……解娥眉！
顧解霜伸手一招，冰晶構成的長劍便落入手中，頓時，她渾身一輕，似乎少了不少束縛，但是……仍然無法揮劍！
她連忙看向了手中的劍。
不對！仲丘“控”住的不隻有自己，還有自己手中的劍！
一念及此，她眼中的世界頓時變了一個模樣，她看到，無形的“劍意”從前方那尋常站立的人影身上擴散開來，劍意籠罩了一片相當大的範圍，所有的一切，都受到了影響。
顧解霜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範圍，是不是太誇張了一些……
這一刻，她雖然清楚感知到了對方劍意的存在，不至於連對方出沒出手都看不出來，但是看到的東西卻還是讓她一頭霧水。
她還是看不懂。
仲丘的劍意，太強了，其力量層次比寧星移的高上了一大截！
自己的劍……被劍意壓製了嗎……
不行，不管怎麼說，不管能不能理解，這一劍，必須要砍出來！
既然無法領悟，那就來試試以力破巧。
顧解霜深呼吸了一口氣，而後心念一動，背後的劍意·寒天雪瀑便化作了綠色的光環落到塵封聖劍之上。
同調！
仿佛由雪構成的破封·寒天頓時出現在了顧解霜手中。
對麵，仲丘點頭：“不錯……你對這方劍意的領悟已然十分透徹，並非淺嘗輒止，沒有荒廢你的才能。”
嗡……
手中的破封·寒天不斷顫響，但是，仍然揮不出劍。
還不夠！
那麼……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