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像是點破了謎底，五條悟擺手的動作僵停住，他緩慢低頭，再度沉默下去。
實際上，他不是看不出眼前藏青色身影認真的神色。隻是，感性上，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從萊那些傳來的話語信息。
江萊安靜等待了兩三秒，再度將手中的小袋黑芝麻曲奇遞出：“傑君臨走前托付我，捎帶給你和硝子的。收下吧。”
“……”五條悟沒有接，他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座無言的石碑。
停了半秒後，白發少年的聲音沉悶地從喉中咕嚕冒出：“……什麼意思啊？”
仿佛冰層乍破、積雪崩塌，他猛然抬起頭：“不會回來是什麼意思啊！追尋大義又是什麼！？明明走之前說好的、說好回來要一起聚餐，要把我吃窮的——臨陣脫逃算什麼啊！！不想吃可以不吃，不想聚餐可以不聚，明明說一聲就可以……！！”
五條悟的末尾處的話語落在最後的約定上，他好像是故意把注意力凝聚在那一個小點上。
因為這樣，就可以拋開其他的不用考慮，就可以把那些不能理解不可調和的所謂[大義]，變成日常生活中朋友鬨矛盾的小事。
——雖然這樣的自我欺騙，本質上沒有任何用處。
在發泄般吼出那些話後，五條悟攥緊拳頭，漂亮的藍眸透過墨鏡，直直地紮過來：“……是騙人的吧？我真的生氣了。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可以停止了。”
“明明萊你在的，你和他一起出發的，你在現場的……傑不可能就那麼走了吧？”白發少年向前，好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在的，萊，如果他要走，你肯定會抓住他的。是不是？”
江萊輕輕搖了搖頭：“我沒有。”
“你可以告訴我！無論怎樣聯係我，我去找傑！他到底在想什麼？”五條悟將墨鏡扯下，那雙蒼天之瞳直直地露出來，“隻要拖延到我過去——”
“他已經下定決心了，這不是誰能夠改變的。”江萊說，“所以我才沒有攔他，因為沒有意義。即便是你去，也同樣。”
“……怎麼會沒有意義？！萊你為什麼放他走！傑他肯定是睡迷糊了，他——”
“他是清醒的。你該接受這一點，悟。”江萊聲音柔和，他棕色的眼眸始終平靜注視著，“你也能夠感受出來，傑他最近不在狀態，不是麼？他已經想了很久，而這次他下定了決心。”
聽到這段話的五條悟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鍵，他啟唇，卻沒發出什麼聲音。隔了幾秒、或者幾十秒後，他才道：
“……我知道。我不知道。”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矛盾。在片刻喘息後，白發青年才繼續開口。
他手緊攥著墨鏡，價值昂貴的定製墨鏡發出不堪壓力的嘎吱聲。五條悟聲音低悶：“我知道他不在狀態，我看出來了。但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不說……他沒告訴我。”
“可是他不說——他不說我又怎麼可能知道他在想什麼啊！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五條悟扯出聲音，他手中的墨鏡終於被手指的力量攥裂。
“你也沒堅持問下去，不是嗎？”江萊輕聲回複，“你沒告訴過他，你是他最好的摯友，你們有事可以一起扛，你會和他一起想辦法並最終找到適合的答案。這些話你沒說過，是不是？”
“……”五條悟嘴唇翕動，他玻璃珠般的藍眸翻湧著劇烈的情感。他彆開臉，像是從紙箱裡發出回複，“……我沒說過。”
“但我們一直是最好的朋友，他知道的啊。這不用特意說明，也知道的啊。”白發少年沒停下，他繼續低緩地從喉間擠出聲響，“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在想什麼？為什麼？”
江萊頓了幾秒，安撫說：“彆給自己太大壓力了。其實夏油的心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他習慣自己消化，也或許還有外部因素影響。”
比如監管會。在江萊的推測中，這個組織占了夏油傑心事的很大比例。
五條悟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他眼眸抬起：“我不知道他怎麼了，創造隻有咒術師的世界又是什麼狗屁想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我要找到他。”
他與江萊對視，沉默兩秒，又忍不住滑出一句：“……你為什麼不攔住他，萊？”
“總要經曆過一次，才能知道什麼樣的路是合適的路。”江萊道，“他下定決心去，那便去試錯吧。”
“這種事情……他要怎麼創造隻有咒術師的世界？！殺光所有普通人嗎？？這種事情實踐了就回不來了——”
“我拉不住現在的他，太遲了。”黑發棕眸青年平緩道，“但是，也許再來一次，你可以。”
“……”五條悟臉上露出短暫茫然的神情，他並未聽懂江萊的這句話。
五條悟本想多追問幾句，恰在此時，宿舍走廊外響起沉重又急促的腳步聲。
這頓時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
——隻見從門口那邊大踏步而來的，是麵色嚴峻的夜蛾正道。
江萊原本以為他是來問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事情，畢竟自己剛拜托負責人員遞交給他資料。
但緊接著，他敏銳感知到夜蛾正道身上的情緒波動，顯然不是什麼正向情緒。
……發生了什麼？他心中一頓。
五條悟目光落在大跨步走近的夜蛾正道身上，他剛準備開口說要出校找夏油傑，麵前走來的男人便說話了。
“傑去執行任務的那個村莊，村民……”他在此停頓了下，才深呼吸說出口，“村民全部遇害。經殘穢檢測，現場有傑的咒力痕跡。”
聽聞這句話的五條悟和江萊俱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等等、怎麼會——？！江萊心中最為愕然。
幾天前的時候，夏油傑和他在村莊邊分彆，當時的夏油看樣子已經放棄了屠村想法，隻是半無奈半堅定地表示要去追尋自己的大義。
沒道理夏油傑中途又折回來殺人吧。江萊衣袖中的手指微動。而且最關鍵的那幾人還在警察局……為什麼村莊會發生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