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椿搖頭,讓謝夔彆說了,他的眼角有淚,這不是一個好故事,她不想聽下去了。
“他選了弟弟,因為他很喜歡很喜歡他的那位庶弟”
在花園賞花時,他的母親牢牢牽著他的手,走過一處台階時,他的母親鬆手推了他一把,他摔倒時撞到的一個人,等他抬頭時,才發現那人是他的姨娘。
“她身下有血流出,旁邊有人大喊流血了流血了”
後來,那位姨娘的孩子果然沒了,沒人怪到他身上,因為那位姨娘說並不是他致她摔倒,隻有他和他娘知道,是因為他。
“回去後,他的娘親怪他撞的不夠狠,隻是滑胎而已”
他常常夢到那攤血,沾在他手上的血,也是一條因為他沒能出生的人命。
李椿哭著求他彆說了,謝夔躺在床上,看著床簾,淡淡的說道:
“有些事,也許說出來就好了”
孟姨和謝斐從未怪他,就連他的父親事後見到他,也讓他不要害怕,不是他的錯。
他們越不怪他,他越討厭自己,他要是消失就好了,他想著。
謝夔在家一躺就是半月,等熱起來時,又借口說自己怕熱不想出門。公主罵他從前日日出門的勁去哪裡了,他回道:
“在家挺好的”
謝斐要看書,慶王不知去了什麼地方,唯一在大城的沈良玉決心要做大家閨秀,目前在家學繡花,已小有成就,不想搭理他。
他說的是話的就剩下李椿。
於是整個夏天都憋在書房督促李椿識字練字,美其名曰,教出一個好學生,他日後就指望李椿賺錢養他了。
“若奴婢養大公子,怕是隻能糊口”
李椿說的實話,她的字平平無奇,誰會買呢?估計他們主仆到時隻能吃饅頭清粥果腹,連小菜都買不起。
“本公子不挑”
謝夔養老生活的重擔壓在了李椿的身上,她練字越發多了,一張紙變成了五張紙,慢慢是十張紙。
等到中秋家宴時,李椿的字初具規模,謝夔評價道:
“已有吾師十三歲之風範”
今年的中秋家宴,照舊在公主府,謝二爺全家沒有來,聽說是回了謝家老宅處理田地,臨走時,三小姐清娥鬨著要跟叔叔嬸嬸一起回去,孟姨娘將她托付給謝二夫人。
如此,今日僅孟姨娘帶著二公子謝斐前來赴宴,謝太傅說朝中還有要事相商,不用等他。
以上,都是謝斐來之後告知的謝夔。
一桌家宴四人在吃,每個人從頭到尾不發一言,麵無表情的吃完然後各自回房,白媽媽歎息:
“又一年過去了”
中秋後,謝夔出門了,後麵跟著寸步不離的李椿,在大城閒逛。
書齋的老板來了新書,問謝夔還看嗎?謝夔翻了幾本,從中選了一本買了。去了畫齋,那老板認出了李椿,問她最近還賣畫嗎?她春天送過來的那批畫賣的可好了,還有的話,他可以高價買。
謝夔聽著心動,拉著老板便說他就是作畫之人,需要什麼畫他都可以畫,隻不過他要的價錢有點多。
李椿拉走了興致勃勃的謝夔,她有預感,他一旦開始作畫,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他們去了雁山,報國寺裡寫平安燈的和尚換了人,說是另一個大師去了外地,一時半會趕不回來了。
李椿照例要了兩盞平安燈,兩條祈福帶,那和尚正要落筆替她寫時,她問他:
“我可以自己寫嗎?”
那和尚把筆給她就走開了,再回來時,李椿已寫好,央他務必掛在高處。
「信女李椿祈願大公子長命百歲」
「信女李椿祈願韋將軍百戰百勝」
夕陽餘暉拉長了他們下山的身影,李椿笑著說起去年她剛到公主府時,謝夔有一日早間拉著她來雁山爬山,說是看日出,結果到了變成了看夕陽。
“大公子,你那日為何要在崖邊坐一日啊?”
李椿不明白,那崖邊的風景在她看來,與彆處一樣,並無特彆之處。
“大約是有了放不下的人吧”
謝夔沒頭沒尾的接了一句。
李椿回頭時,太陽半落入山坳,她對著空寂的山穀大喊:
“大公子要日日開心,我會永遠陪著大公子”
山穀中回蕩著她的聲音,謝夔走在前麵,回頭讓她快跟上,回去晚了怕沒飯吃,再轉身時,唇邊有了隱約的笑意。
幸好,他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