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多溫存,多體貼。(2 / 2)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5790 字 3個月前

轉頭打量他,忽然覺得他很可憐,有些話說出來不好聽,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就像隻小豬崽兒,捉回來是為繁衍子嗣,供人挑選的。

如何安慰他……這種事不能安慰,你站到這個位置上,必有你存在的道理。湖州雖好,但身世被那些挖空心思的臣僚翻出來,就彆想再過平靜的日子。與其不知何日何時死於暗箭之下,還不如走到台前來,直麵刀槍劍戟。

“小郎君不易。”南弦道,“既然不易,就更要保重自己。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誰也不能讓你成為棄子。”

神域綻出了笑容,“那就承阿姐吉言了,但校事府那幫人,恐怕不會放過大做文章的機會,也許今日的問話,明日就會傳入宮中,所以我那日想請阿姐當我的醫官,若是有必要,還可麵聖為我正名。”

結果他低估了眼前這位女郎自保的決心,她並沒有一時熱血上頭,衝口答應。他見狀,話鋒又是一轉,“這是我早前的愚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我知道,若我有難,阿姐不會坐視不理,所以心中篤定得很——這涼薄的人間,多虧還有阿姐。”

他眉舒目展,三言兩語就示了弱,一副要與她貼心貼肝的架勢。

南弦其人呢,外冷內熱,且女孩子對弱小有本能的保護欲,他幾句熱絡的阿姐,再加上畸零的身世,這番話她也就含糊默認了,誰讓醫者有仁心呢。

緩緩行來,已經能看見查下巷口的小門樓了。神域將人送進巷子,將要到向宅門前時,忽然歎了口氣,“要過年了,我很是懷念在湖州的日子。那時我阿娘還在,養父也沒有病重,一家人熱熱鬨鬨過年,年前就預備好了各色焰火,隻等三十晚間守歲,可以跑到庭院裡燃放。”

如今孤零零漂泊在建康,過年也沒有親人在身旁……

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苦楚,越是這樣,南弦越是同情他,好言安慰著:“今年不平靜,等來年就好了。不知令尊得的是什麼病,看診的大夫怎麼說?我粗通醫理,有機會可以替令尊把個脈,若是能把身子調養好,小郎君也不至於那麼寂寞。”

神域聽她這樣說,腳下頓住了,“阿姐真是菩薩心腸,我養父的病症要是能治愈,那我的孤寂之症也就藥到病除了。眼下他還在湖州將養,等我這裡安頓好,自然接他入京,到時候再勞煩阿姐。”

轉眼行至門前,他掖著手,抿唇笑了笑,“我就送阿姐到這裡了,阿姐進去吧。”

門房上發現大娘子回來,早就派人進去傳話了,還沒等南弦開口,允慈就飛奔出來,一把抱住她嗚咽不止:“阿姐,嚇死我了,我怕校事府的人扣留你,讓你下大獄。”

南弦被她勒得喘不上氣來,掙紮著拍了怕她的後背,“好了好了,有驚無險。”一麵向神域道謝,“麻煩小郎君送我回來……我就不虛留你了。”

允慈這時候才想起邊上有人,忙鬆開南弦,尷尬地抻了抻衣角。

神域寬和一笑,複退後兩步,轉身朝巷口去了。

他慢慢走遠,鴉青色的鬥篷幾乎融入暮色。不知是不是骨子裡天然的王族貴氣,讓他生來與販夫走卒不一樣,就連步伐,都透著持重肅穆。

允慈看得出神,南弦喊她好幾聲都沒有聽見,最後被強行拖進了門裡。

“這位郎君真好看。”允慈回過神來嗟歎,“我從沒見過這樣上品的男子,先前在校事府外,他上來與我攀談,我緊張得心都快從嘴裡蹦出來了。”

南弦大呼倒灶,“你阿姐被抓進了校事府,你還有心思看男子!”

允慈說不是,“他從天而降,我沒有提防,才亂了陣腳。反正他人怪好的,很為我們著想,一再勸我們,說天氣寒冷,校事府內外煞氣衝天,會衝撞了女郎,讓我們先行回家,他來想辦法搭救阿姐……你看他多溫存,多體貼。”

南弦挑眼,“所以你就聽話回來了?”

允慈迷茫地點頭,“我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的。”

小女郎見了珠玉一般的公子,大生好感,然後扭扭捏捏向阿姐探聽他的情況,譬如多大年紀啊,為人處世怎麼樣。

關於他的身家故事,允慈早就知道,因此當南弦提及先前的談話內容,她就萬分遺憾,“你看人家都在你麵前訴苦,說獨自過年多孤單了,阿姐也沒動惻隱之心。把人請來與咱們一起過年嘛,反正算是老相識。”

南弦有些遲鈍,訝然問:“他有這個意思嗎?”想了想搖頭,叮囑允慈,“老相識這種話,以後不許說了,我總覺得與他過多牽扯不好。要是有人向你打聽他,你務必一問三不知,知道麼?”

真的很可惜啊,允慈隻得悵然答應。

不過這種事不值得耿耿於懷,轉天就忙於雞零狗碎,準備迎接新鮮的元旦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