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是位好女郎。(2 / 2)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6808 字 3個月前

他的病情有好轉,自然令人高興。神域蹲踞在他麵前,將他的腳收回去,依舊拿薄衾蓋好,溫聲道:“阿翁要有信心,向娘子承襲了向副使的醫術,定能將阿翁治好的。”

唐隋點了點頭,複又問他:“宮中設宴的事,你可想好如何應對了?”

神域回身坐在圈椅裡,笑道:“不必應對,且走且看就是了。退一萬步,果真找個貴女與阿翁做兒媳,也沒什麼不好。”

唐隋發笑,“是啊,我確實盼著能有一位兒媳孝敬我,隻是怕委屈了你,要與枕邊人虛與委蛇。”

神域抬起手,慢慢撫觸著鼻梁,半晌道:“若是如他們的願娶了妻,然後也像聖上一樣生不出孩子來,那可如何是好?”

隻是這麼做,對無辜的貴女有些殘忍。唐隋道:“娶妻是一輩子的事,還是要謹慎待之。娶一個你喜歡的,不讓你提心吊膽的,不管外麵如何狂風驟雨,她能與你一心,如此就好。”

可能這種想法是推己及人,神域道:“阿翁,當初我阿娘,可是一直讓您提心吊膽?”

說起這個,唐隋臉上便有淡淡的哀傷,他說沒有,“我敬佩先王的為人,歎服你阿娘的忠貞,這些年我從未後悔答應先王,何況後來有了你,家也有個家的樣子了。”

但是那種歎服慢慢演變,是否恍惚間曾經幻化出彆樣的情愫,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他從未動過納妾的念頭,也不認為這場有名無實的婚姻葬送了他本身的幸福,有時候看著會君,她隻要對他笑一笑,他就滿足於毗鄰懸崖短暫的安逸了。

神域望著他眉眼間的變化,心下不由歎息,上一輩的人生已然如此,他無能為力,自己這輩子,絕不要任人宰割。

他溫聲寬解:“阿翁放心,我知道應當如何應對。”

唐隋看他眼神篤定,便沒有什麼好憂心的了。

及到第三日,宮中申正設宴,神域換了衣裳準備入宮,臨走前問阿翁晚上的吃食,笑著說:“等我回來,給您帶個‘糖獅兒’。”

所謂的糖獅兒,就是乳糖獅子,匠人用石蜜做成獅子形狀的小食,夏日拿冰凍著,專用來逗孩子的。

唐隋無奈地笑,自己原來已經到了讓兒子哄騙的地步了,不免感慨歲月忽已晚。

幫不上他什麼忙,隻好叮囑他多加小心,坐在門前目送他出門。

宮裡的晚宴設在華林園,園裡有個很大的池子,引了玄武湖的湖水進來,晚間風從湖上來,帶來涼風,也引來鷗鷺。

神域到時,褚家的女郎早就在皇後殿中了,為顯矜重,等男方先至,女郎才姍姍來遲。

就如皇後說的,褚家七娘生得很美貌,杏眼桃腮,烏發如雲,單就相親來說,實在是無可挑剔。

女郎對小馮翊王的觀感自也沒得說,早就在街頭遠遠見過,當時一見傾心,回去就同家裡人說了。橫豎算來算去,這建康城中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這門婚事,家裡人的深思熟慮,對她來說都不成立,自己是皇後堂妹,小馮翊王是聖上堂弟,兩重身份加持,必定能保得萬年太平。

皇後呢,自然是極希望他們能成的,拉著七娘向神域介紹:“這是我娘家的阿妹,年方十六。咱們兩家本就連著親,就不拿雁還當外人了,七娘小字妙拂,是家中最受疼愛的女郎,今後還望阿兄多多看顧。”

褚妙拂上前來,翩然納了個福,嗓音也很惹人憐愛,含羞帶怯喚了聲“阿兄”。

神域忙還了一禮,“早就聽殿下提起過阿妹,阿妹安好。”

又是阿兄又是阿妹的,好事仿佛已經成了一半。

皇後與聖上交換了下眼色,聖上朗聲道:“客既已來齊了,那就入座吧。”

眾人正要落座,卻不想一位盛裝的貴婦到了門上,芙蓉繡麵巧笑倩兮,正是三夫人之一的何夫人,身邊還帶著個年輕貌美的女郎,一顧一盼間訝然驚歎:“妾正遊園呢,不想陛下與皇後殿下在此間設宴!”

皇後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誰還不知道她是存心來攪合的。再看看她身邊的女郎,不過十七八歲光景,穿著丹紗杯文羅裙,身姿嫋嫋,一副弱柳扶風的美態。

聖上的後宮中有三位夫人,這位何夫人也深得寵愛。照著男人的想法,手心手背都是肉,雖然今日是皇後設宴,雖然何夫人是有心撞破,但這種無傷大雅的小心機都是可以被原諒的,聖上笑道:“既然來了,那就一同入座吧。”

一旁侍立的謁者立刻添置食案,轉眼這宴席的規模就擴大了。

再看看,二女一男,氣氛尷尬,但何夫人卻落落大方,她趨身對聖上道:“陛下見過妾的表妹吧?我近日煩悶,特請了三娘進來陪我,沒想到這麼巧,正好遇上陛下設宴款待小馮翊王。”說著又對神域一笑,“我聽聞大王還不曾娶親,我與大王保個媒,如何?”

如此單刀直入,連皇後都有些招架不住,自己含蓄半日,還沒點題,結果竟讓何夫人占了先機,一時氣惱,眉眼官司打得厲害。

何夫人則置若罔聞,自顧自笑道:“大王瞧瞧,我家阿妹可合心意?她父親任大鴻臚,上麵幾位阿兄也在朝為官,可說是世代簪纓。我這位阿妹,生性最是良善,行止穩重,從不逾矩,我看脾性身份與大王很是相配……”一麵轉頭望向聖上,嬌聲問,“陛下,您說呢?”

聖上不便表態,含含糊糊稱讚,“是位好女郎。”

何夫人又看了眼自家表妹,姑娘臉色酡紅,想必對小馮翊王有幾分意思。

如此甚好,何夫人撫掌,對神域道:“說了半日,還不曾好生與大王介紹我家三娘呢。我表兄家姓白,大王學富五車,應當知道《善哉行》吧?如彼萱草兮,使我憂忘,欲贈之以紫玉尺,白銀鐺……白銀鐺,就是我家表妹閨名。”

她話剛說完,就聽皇後身邊的褚妙拂“噗”地一聲,然後掩住嘴,驚天動地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