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人間直恁芬芳 尤四姐 10381 字 6個月前

南弦和允慈一同把識諳送到城外,看著遠去的車馬,允慈傷心不已,耷拉著眉眼對南弦道:“眼看又要過年了,阿兄現在去了川蜀,今年可是又不能團圓了?”

南弦也很無奈,阿翁走後,識諳就變得很忙,他們兄妹在一起的日子真不多。好在家裡還有仆婢,尚且有些人氣,要是隻剩自己和允慈,那可真要寂寞壞了。

極目遠眺,馬車變成了一個細小的黑點,消失在蕭瑟的大地上。南弦握了握允慈的手,“回去吧,咱們做撥霞供吃。”

允慈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跟著南弦坐上馬車,官道上很蒼涼,進了城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這個時候,正逢市集開張,兩個人在路邊買兔肉,允慈嘖嘖,“咱家缺個能文能武的兄弟,像這樣的天氣吃撥霞供,要用最新鮮的兔肉,剩下的兔頭麻辣,晚間還能做小食。”腦筋一轉想起卿上陽來,“上陽阿兄近來在忙什麼?去年這個時候,他還往家送過雉雞呢。”

所以就是有需要時想起他,沒有需要時,見他登門就覺得心煩。

南弦付了錢,將兔肉遞給鵝兒,嘴裡應著:“據說城中戍衛改製,左衛的人要重新篩選,想必他抽不出空來吧。你這人,真是個勢利眼,見他給你送東西,一口一個上陽阿兄,平常時候又和他針尖對麥芒,遇上就爭吵。”

允慈吐了吐舌頭,“誰讓他總是打你的主意。”

南弦失笑,轉頭吩咐鵝兒把兔肉掛在車上瀝去血水,這裡離查下巷不遠,可以和允慈慢慢走回去。

城中坊牆建得高,今日風也不大,迎著太陽南行,周身曬得暖洋洋的。南弦眯起眼睛,牽著允慈拐進小巷,猝不及防迎麵撞上個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小馮翊王。

允慈很高興,“阿兄來了?阿姐說今日要做撥霞供,阿兄留在家中吃飯吧。”

沒等他回答,南弦就問:“怎麼站在這裡?可是有什麼不適之處,這時候趕過來。”

神域偏著頭,流露出納罕的神情,“沒有不適,就不能來找你嗎?”語畢調轉視線望向允慈,溫言道,“我給阿妹帶了盒點心,還有幾張上好的狐狸皮。天冷了,給阿妹禦寒用,快回去看看喜不喜歡。”

允慈心花怒放,蹦跳著往家去了。

南弦看著她走遠,不由唏噓,真是個容易被收買的人啊,幾張狐狸皮一盒點心,就把阿姐扔下了。

再看神域,他臉上笑容不知何時褪了個乾淨,蹙眉道:“你為什麼有意躲著我?是我哪裡做錯了,還是有人與你說了什麼?”

南弦還記得識諳斷言他不是善類,但這種話不能說,說出來太傷人了,且她也覺得識諳有些過分,這樣評價這孤苦無依的孩子。所以人找上門來,還是得儘力敷衍,“我不曾有意躲著你,小郎君不要多心。”

但他還是不太滿意,低頭看著她,短促地歎了口氣,“以後不要叫我小郎君了,將那個小字去掉。”

南弦暗道心氣是真高啊,繼“阿姐”之後,“小

郎君”也不興叫了。

算了算了,不叫便不叫吧,她抬了抬手,“怪冷的,進去說話吧。”

這回他倒沒有反對,乖乖跟她進了家門。

南弦把他請進花廳,這地方背靠假山而建,能擋去寒風。八角的亭子大半麵朝日光,曬久了還有些熱,得放下半卷竹簾遮擋遮擋。

婢女送了茶點進來,他捧著抿了口,複端端放在手邊的小幾上,又來明知故問:“聽說阿兄要往蜀地治疫病,何時出發,我去送送他。”

南弦道:“今日已經走了,我們剛從城外回來。”

“哦……”他有些失望的樣子,“此一去路遠迢迢,怕是又得耗上一年半載吧。”但這個不感興趣的話題也隻需一帶而過,他又與她說起聖上提攜她的事,言語間流露出欣喜,“我就說你醫術高超,陛下早晚會重用你的。”

關於她是怎麼與顯陽宮產生聯係的,她記得很清楚,心道你當初向聖上引薦我,不就是指望我能到聖上身邊去嗎,如今算是不負重望吧。

說話間想起那位謁者丞,南弦問:“他與你是舊相識?”

神域並不諱言,“他與先君是舊相識。往後你若遇上難事,可以找他幫忙。這宮苑深深,沒個熟人會很吃虧,有他照應,我也放心些。”說罷又一笑,“你常見到皇後殿下,聽說她給我保的大媒了嗎?”

他一麵說著,一麵仔細凝視她的臉,試圖找到一絲異樣,可惜並沒有。

她坦然道:“已經聽說了,這門親事雖有些荒誕,但仔細琢磨,好像不是壞事。”

是嗎,不是壞事……神域哂笑,“燕家的女郎還小,按輩分又是我的表外甥女,我若對她動情,豈不是壞了倫常?”

南弦比較善於顧全大局,“其實若能得大長公主庇佑,對你有益處,畢竟大長公主身份尊貴,子侄也都在朝為官,和他們結了親,朝中那些宵小就不敢再欺負你了。”

“所以讓我娶她的外孫女?”他語帶嘲諷地說,“她是我的親姑母,親事成後,我是該管她叫姑母,還是隨燕家娘子,喚她作大母?”

啊,這個輩分問題確實讓人為難,南弦思忖半晌,終究是愛莫能助。

“總之我不娶不喜歡的女郎。”他語氣淡淡地,像在賭咒發誓,“靠著裙帶關係鞏固地位,不是大丈夫所為。”

南弦倒也認同他的話,無論如何把無辜的小女郎牽扯進來,又不能全力愛護,那是天下第一缺德。

神域見她沒有再說什麼,浮動的心也放了下來。有關彆人的事就此為止吧,提起過,讓她知道他的想法就夠了。

他又換了張溫和的笑臉,“十一月初四,我在家設宴,請你賞臉。”

南弦其實並不想去,便推脫道:“我阿兄出遠門了,家裡隻有允慈,我得留下陪她。”

話到了這裡,換做一般人,都會讓她帶上允慈,可他卻沒有,淒然問她:“你忽然對我這麼冷漠,定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南弦剛想辯解兩句,發現無邊

愁苦彌布了他的眼底,他自暴自棄起來,“我明白了,我是不祥之人,我天生刑克六親。還未出生就克死了親生父親,及到大一點,母親也病故了,現在連養父都被我害死了,你與我保持距離是對的,彆讓我身上的煞氣連累了你。”

南弦見他泫然欲泣,手足無措地站起身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從未這樣想過,你定是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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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誤會了嗎?”他抬起眼,眸中倒映出她惶然的臉,負氣質問,“明明阿翁過世後,你很不放心我,連著為我煎了兩日藥,可為什麼這件事之後,你就不理我了?譬如上次我登門,你明知道我是來找你的,卻把我推給了向識諳。我身上有疾是不錯,我心裡也有疾,你覺得是向識諳能治好的嗎?”

他這番話成功把南弦弄傻了,在她的印象裡,男人不該有那麼敏捷細膩的內心才對,這神域卻是個表裡兼顧的人,治病之餘,還有治心的需求。

南弦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就是心太軟,見人訴苦先來反省自己,是不是哪裡出了錯,引發了彆人的不幸。於是想了一圈,搜腸刮肚開始安慰他:“我沒有將你推給識諳,那日他正好在家,我又剛從宮中回來,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讓他來接待你,是因為他醫術比我高,再讓他為你診斷一回是為你考慮,不是刻意薄待你。”

結果他卻苦笑,“為我考慮,隻是你的想法罷了。我的蕈毒是你解的,阿翁的病情是你穩定的,你若不是在妄自菲薄,就是故意推脫。”

這真是有理說不清了,加上南弦確實有些心虛,最後終於泄了氣,垂首道:“那你說,要我如何?”

他大概是意識道自己太過咄咄逼人了,瞬間放軟了語氣,“對不住,我是心裡有氣,不曾控製好自己的情緒,不小心唐突你了。我也沒有彆的訴求,隻求你待我一如往常,不要回避我,也不要不理我。”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經過了這一回的軟硬兼施,南弦算是認栽了,點頭不迭連連說好,“你放心,以後一定由我親自接診,就算識諳回來也一樣。”

他可算是高興了,靦腆地抿唇一笑,“初四是我弱冠的日子,我想讓你看我加冠,長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南弦這才想起來,他曾經說過他是十一月生人,原來初四是這麼要緊的日子,忙道:“我一定來,大宴設在晚間吧?”

他點了點頭,“已經沒人為我主持了,我自己隨便辦個家宴,宴請素日親近的人。”

南弦想都沒想,滿口應準了,他見狀才鬆了口氣,唇角微微扭曲了下,“多謝你,還願意來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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