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
劇組眾人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剛剛連站位都站不好的顧熠,在開始打掃實驗室的這場戲裡卻有如神助,實驗器材該如何清洗,設施該怎麼擺放,演員們都是做好功課來拍這場戲的,燒杯、試管、燃燒匙、柑鍋鉗……誰不是念經似的一個個去記。
可顧熠就像說順口溜似的,指導著其他演員去清洗修繕。
他的氣場和剛剛挨訓時也完全不同了。
給其他演員的感覺是——顧熠似乎真的是個經驗豐富的化學家,他熟練掌握著整個實驗室,對每個人的分工十分清晰。
氣勢一上來,拍攝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整個場景看上去十分真實,尤其是顧熠自己去打掃的部分——從外行人的角度看,他們根本挑不出一點毛病。
什麼情況?
演員們都一頭霧水,尤其在孫有明喊了“卡”,下一場戲份拍攝開始、顧熠又沒找準站位之後。
這到底是有經驗還是沒經驗?
說他有經驗,顧熠好像真的不太懂拍戲的常識,需要孫有明和副導演的指點,換成其他演員在旁邊,顧熠也一點不介意向其他演員請教。
可要說他沒有經驗的話——
其他演員眼睜睜地看著顧熠用坩鍋燒出一層白色粉末。
當顧熠投入進去的時候,整個人的架勢的確很像男主沈遙。
在現場所有演員的拍攝生涯中,顧熠這樣的合作者都可以說是很奇葩的存在。
說他行,他會突然不行,說他不行,他又忽然行了。
“卡,情緒不對,你要好好思考一下,在那個年代,沈遙他優先想的是什麼。”
表達沈遙內心的憤怒時,顧熠卡了好幾回,每每他醞釀好情緒,孫有明就會告知他情緒太單薄,需要再深入一些。
“彆急,慢慢來就是了。”副導演拍拍顧熠的肩膀,“不能光站在我們這個時代看,也得想一想,在沈遙所處的時代,他的憤怒是什麼。”
副導演能看出來,孫有明對顧熠挺滿意。
《一枚信箋》這個本子的男主當真挑了很久,劇組光試鏡就安排了兩回,有幾個演員副導演覺得挺合適,卻被孫有明給否了。
今天這場戲開拍之前,副導演也不清楚孫有明挑顧熠的理由。
可拍到現在,副導演也琢磨出門道來了。
四個字——感覺對了。
派一個更專業的演員來,副導演都敢打包票,沒人能比顧熠更像沈遙。
……
顧熠在思索孫有明和副導演剛剛說的話。
從一個化學從業者的角度,顧熠常常能聽人說,國內學科的發展不如國外,他是憤怒的,但時間久了,他也接受了客觀存在的差距。
畢竟就算憤怒,差距也不會立刻縮小。
但沈遙……
對方所處的年代正是最積貧積弱的時候,可以說,和國外的差距更大,這一點沈遙應當更清楚。
那麼,沈遙在憤怒什麼?
顧熠閉上眼睛,把自己帶入到這個角色中。
《一枚信箋》幾乎描繪了沈遙的整個人生,年少時的求學,求學後歸國,又在人生的最後時刻選擇犧牲自己。
劇本上的每一個句子顧熠都能完整地背下來。
《一枚信箋》的原著小說他也看了整整十遍,一遍都沒有敷衍。
許久許久,顧熠都在回憶劇本和小說中的詞句。
故事的最後,沈遙是笑著走向死亡的。
“顧熠,想好了嗎?”孫有明過來問他。
“再給我半個小時。”
“行。”孫有明道,“慢慢琢磨,不用著急。”
孫有明這話是很實在的,最開始這場戲他沒想著很快拍完,畢竟這屬於專業的戲份,隨意糊弄不行,可顧熠的節奏帶動了其他演員,這場戲的時間節省了一大半。
在孫有明看來,顧熠也不是完全沒天賦,就是需要磨,磨著磨著就能磨出好戲來。
“還要等多久?”
依舊是吳慶春在問,他剛剛已經問過副導演一回,副導演常年跟著孫有明,倒也不怕他這種老資格,他問了就回一句“你去問孫導”。
吳慶春哪敢問孫有明,他那點資曆在孫有明麵前根本不夠看的。
他從前有個師兄在孫有明麵前擺譜,孫有明直接叫他滾蛋了,他那個師兄在圈子裡發了多少狠,可碰上孫有明還是沒辦法。
吳慶春一抬頭,就看到離他不遠的顧熠忽然站起了身:“導演,我準備好了。”
烈日當空,顧熠臉上的表情吳慶春看不清,但他能感覺到,顧熠的輪廓……似乎更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