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
嬴政與扶蘇風塵仆仆回到鹹陽, 朝野上下早有預料,倒也不驚訝扶蘇回來了。
畢竟是最有可能繼位的皇子,總不可能永遠待在上郡。
今日朝會後, 扶蘇與嬴高正在下六博棋,榮祿無聊地靠在窗邊, 子嬰坐在側邊觀棋。
扶蘇將六根博箸擲出去,他這把運氣好, 擲出的數大, 棋子前進的很快,這一回已經到既定的位置了。
指尖撚起黑玉棋子,前行豎起。
“梟。”散棋成了梟棋,便有法子吃掉嬴高的魚了。
嬴高不禁覺得奇怪, 明明以前長兄運氣可差了, 向來都是他贏得多些。
長兄回來之後, 他總是輸給長兄,難道上郡還能增強人的氣運?
“還好不在辟雍學宮玩六博,不然要被那群博士訓了。”
“哀公問於孔子曰:‘吾聞君子不博’, 有之乎?”孔子曰:‘有之’。”扶蘇熟讀百家著作, 自然知道嬴高說的是哪一句。
六博棋偶爾拿來娛樂倒還好,像他們今日,嬴高的彩頭是李斯親筆所書的一篇策論,扶蘇的彩頭則是尚謹新造出的竹紙。
不過要是沉迷於賭博,那大概是要家破人亡的,孔子說君子不沉迷於此是對的。
不過換到那群儒生嘴裡,就開始上綱上線了。
“你倒有空,焚書之事還未徹底過去,我看將閭就忙得很。”
“我負責的是儲存各類書籍, 他是幫右相焚書,自然比我忙得多。”
“成梟而牟,呼五白些。”嬴高念著《楚辭》,不久便布好了局,在散棋的輔助下用自己的梟棋殺死了扶蘇的梟棋。
“博者貴梟,勝者必殺梟。”扶蘇敲了敲身旁的書,是韓非的《韓子》,“不過……”
他再次擲下博箸,梟棋成。
“入水。”
梟棋過線,很快吃掉了魚棋。
“牽魚。”
扶蘇鬆開棋子,把玩著新得的兩個籌碼,加起來總共有六個。
他贏了。
扶蘇笑著收下了李斯的字,他知道明章喜歡這些,留下來等見到明章就贈給明章。
“你們兩個不累嗎?硬生生把六博玩得風雅了起來。”榮祿很是不解,怎麼玩個遊戲還要說謎語?
子嬰笑出了聲:“榮祿,要是不喜歡風雅,要不你與大公子來一局五子棋?”
“從兄,我才不愛下棋,不如我們明日玩蹴鞠吧?”榮祿覺得蹴鞠比下棋有意思多了。
“明日我有事。”子嬰如今也有職責在身,不可能日日陪著榮祿胡鬨。
榮祿今年也滿二十了,不過嬴政知道他也做不成大事也不愛做,索性給了個閒職就不管了,他的空閒時間自然多。
嬴高瞥了榮祿一眼:“你不喜歡,還一直待在這裡看著?”
榮祿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本書,不甘心地問:“我就是想贏明章的東西!長兄,這本書真不賭啊?”
“不賭。”
扶蘇拒絕的乾脆利落,不給榮祿留一點念想。
他連榮祿指的是哪一本都懶得看,離他最近的那個架子上的書都是明章親筆所書,怎麼可能拿來做賭注?
*
齊郡。
“你怎麼偏生要拉著我玩六博?”
臨淄縣尉嘿嘿笑了一聲,那還不是因為郡守運氣不好。他技術太差,也就能贏郡守,要是跟其他人玩,基本都是個輸。
“郡守這些時日忙著製鹽,也該放鬆放鬆。”
“陪你玩一局就是,賭注我定,如何?”
“郡守先行!”
“若是你贏,我今後一個月,你何時找我玩六博,我都會答應。”
縣尉眼睛一亮,連忙點頭,還有這種好事?
尚謹笑眯眯地開始給縣尉挖坑:“若是我贏,你這一個月都不許告假不許為了政事以外的事情找我,好好專心於本職。”
其實他有的是辦法讓縣尉沒空來煩他,不過縣尉實在過於執著,一直推辭也不好。
他的運氣果然很差,縣尉的梟棋已經入水了,他隻能把棋子移入惡道,惡道不利於行棋,這下子就麻煩了,不過也不是沒有轉機。
他如今隻有一枚梟棋,其餘五枚皆是散棋,而縣尉已經有兩枚梟棋了。
縣尉得意洋洋地要拿梟棋去牽魚,一抬頭就看見尚謹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正當他摸不著頭腦時,尚謹突然問了他一句:“林縣尉,聽過一句話嗎?”
“啥?”縣尉一愣。
“夫梟之所能為者,以散棋佐之,夫一梟不敵五散也明矣!”
“啊?” 縣尉還在琢磨這句話是哪個典籍裡出來的,他的梟棋就被吃掉了。
“運氣不好,也並非完全沒辦法贏啊。”
縣尉的兩枚梟棋都來了尚謹這邊,此時被吃了一梟,縣尉慌忙要回撤,怕另一枚也被吃掉。
尚謹擲出博箸,一散成梟,先一步過線,縣尉那一半隻有散棋,根本擋不住攻勢,很快敗下陣來。
“這一招叫誘敵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