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能行嗎?”(2 / 2)

住她隔壁屋的蘇青時,一直敞著門。

蘇青時沒有出來看熱鬨,隻是在屋裡慢悠悠聽著,手中拿著剛用炭火加熱過的鐵熨鬥,將新買的裙子熨平整。

與她不同,唐鴻錦的人緣很好,特彆招人待見。隻是在軍區醫院認識一個小護士而已,小護士居然熱心腸,將軍區小學要招語文老師的事告訴他。

原本蘇青時以為隻是這樣而已,誰知道,唐鴻錦將她的事放在心上,又跑了一趟軍區醫院,請小護士幫個忙,能不能提前安排麵試。

小護士同意了。

軍區小學招教師,消息傳出來之後,肯定有不少人都想報名。

可她能提前去一趟小學,給校長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這是先天優勢。

人心都是肉長的,唐鴻錦為她做的這些事,蘇青時都看在眼裡,最後鬆口,同意他接外甥和外甥女回家。

說也奇怪,過去在娘家時,蘇青時閒不下來,為了得到上學的機會,她必須將一家上下裡裡外外都打點齊全,那時,娘家人從沒有念著她的好。可現在,她什麼都不需要做,就隻是偶爾給唐鴻錦一點甜頭,他卻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來。

所以,人還是得為自己著想。

提前麵試就安排在今天下午。

蘇青時好好打扮了一番,將新買的裙子換上,臨出門前還帶上曾經念書時被老師誇獎過的優秀作文。

從屋裡出來時,她經過小院,寧蕎還在洗衣服。

蘇青時微微垂下眼,視線從她身上掠過。

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就連洗個衣服,都樂在其中。

其實就算有父母和哥哥的疼愛,也沒什麼值得慶幸的。

如今出嫁,還不是照樣要洗衣服,保養得再纖細白皙的手,也會有生出老繭的時候。

蘇青時沒有停留,高傲地揚著下巴,離開大院。

大院裡的人,在看見她時,都沒有出聲。

直到她走了,才終於舒一口氣。

“我要是跟她生活在一起,得憋傻了。”

“這麼陰沉沉的性子,實在是不討人喜歡。”

“真不知道唐副營長和他媽是怎麼受得了蘇青時的脾氣。”

“上回唐副營長他媽不是說了嗎?她自己無所謂,照顧到兒子身體恢複就要回老家了,隻要兒子和兒媳婦自己過得好就行。”

寧蕎抹了太多肥皂泡泡,用水瓢,好不容易才把衣裳衝洗乾淨。

一件衣服而已,洗得像是被單一樣艱巨,在熱心人們的注視下,她都快要出汗。

“衣服不是這樣洗的。”

“肥皂這麼貴,還不好買,如果衣服不是特彆臟,你使勁搓也能搓乾淨。”

“來,嬸子教你……”

金愛娣剛出門,就看見寧蕎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學習洗衣服。

看著小姑娘生無可戀的禮貌表情,她想笑,喊道:“小寧同誌,能不能幫我個忙?”

救兵來了,寧蕎連忙擠出人群:“可以!”

金愛娣讓寧蕎幫忙,隻是找個借口而已。

就在剛才,部隊裡一個參加國防施工任務的軍人同誌突然被叫回去參加演練,碼頭人手不足,施工隊的張組長便臨時通知,讓金愛娣和另一位被挑選的女同誌立馬去一趟。

這活兒,口頭上是定下來了,但沒到最後一刻始終會有變數。

現在可不會有變數了。

金愛娣得到這好消息,趕緊飛快換了一件薄短袖,套了一件外套,就準備過去。

隻是恰巧碰見寧蕎,就給她解個圍。

“你跟著我出去,轉一圈之後回來,隨便想個借口把她們搪塞過去就行了。”金愛娣說。

一路上,金愛娣和她閒聊起來。

“這都已經不是我的第一份工作了,剛來海島的時候,我還試過上山抓蠍子,還有掐黃花菜呢。黃花菜到處都是,但蠍子沒這麼容易抓,好在回來之後送到收購單位,也是一份收入。”

“你知道家屬工廠吧?前陣子家屬工廠的協理員來咱們大院挑了幾個家屬過去,幫忙加工絹花。那會兒可把我羨慕壞了,就盼著誰不樂意乾了,把這活讓給我。”

“你彆看我這樣,我也不是隻會扛水泥的。像調漿糊粘絹花這種精細活,我也能乾!”

寧蕎笑道:“我聽白主任說,家屬工廠還有縫紉組,就是給部隊做衣服的。”

“對,這也是個好崗位。”金愛娣越說越激動,“辛苦歸辛苦,一個月好幾十塊錢咧!”

她和金愛娣一路說說笑笑,到了施工場地。

金愛娣說:“瞧我,拉著你說個沒完。你還得重新走回大院,多耽誤工夫。”

“反正我沒事乾。”寧蕎笑道,“愛娣姐,我幫你把外套帶回大院,免得弄臟了。”

看金愛娣出出入入都穿得妥妥帖帖就知道,她是個愛乾淨的。

秋冬的棉衣貴,她自己不舍得買,穿的還是當年在老家幾個弟弟十幾歲時穿剩下的。舊是舊了點,可她一米五的個子,正合適。

十幾年的衣裳,金愛娣保護得很好,臨出門前原本還舍不得穿,怕扛水泥的時候弄臟了。但不穿又不行,凍壞了身體,連這份工作都保不住。

現在寧蕎要幫她把外套拿回去,金愛娣一臉歡喜,連忙脫下來:“還是你這小姑娘細心。”

碼頭風大,還臟,金愛娣看寧蕎腳上踩著漂亮的小皮鞋,催著她趕緊回去:“一會兒千萬彆把衣服給我拿回來,乾了一下午的活,肯定熱,渾身都是汗,我得回去洗乾淨才穿外套的。”

寧蕎滿口答應下來。

金愛娣這才匆匆跑到張組長那裡報到,取了竹笠和扁擔,正式上崗進行裝卸作業。

金愛娣同誌如今有工作了,滿臉喜色,衝站在遠處的寧蕎遞了個活潑自豪的眼神。

寧蕎笑容燦爛,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等到金愛娣開始忙碌起來,寧蕎抱著她的外套回去,沒走幾步,忽地聽見身後一陣不小的動靜。

一艘船在碼頭靠岸,陸陸續續下來一批人。

一個個麵色蒼白,扶著岸邊的欄杆。

其中一個男同誌的精神頭最好,從口袋裡掏出幾張手帕,遞給幾個女孩子。

“紅林公社又來了一批新知青。”

“分到咱們海島來搞建設,真的是老遭罪了。”

一群知青緩了好一會兒。

一個衣著光鮮的女知青蹲在地上,雙手掩麵,小聲地哭。

剛才遞手帕的男同誌雙手摸了摸口袋,無奈道:“你該早哭呀,現在手帕都被彆人分走了。”

女知青伸手打了他一下,男知青笑著往後躲,拉住她的臂彎,將她扶起來。

女知青用手背抹眼淚,帶著哭腔問:“你就不想家嗎?”

“既然已經來了,就看開點。你父母如果知道你現在的情況,也會心疼的。”他說。

女知青點了點頭,情緒緩和。

該吐的吐了,該哭的也哭了,幾個知青們就算不接受現實,也得接受。

畢竟事先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現在不能被眼前的困難打倒。

上岸之後,他們便往前走。

剛才感受到溫暖的女知青,拍了拍男知青的背:“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文,老家在南城,你呢?”

“我叫莊亞亞,是滬市來的。”

幾個知青開始互相介紹。

來接知青的公社隊員組織好隊伍,帶他們回大隊。

“你是滬市人?我有個親戚也是滬市的,聽說在肉聯廠上班。”陳文說。

莊亞亞眼睛一亮:“真的嗎?我爸爸也在肉聯廠上班,你親戚叫什麼名字?我可能聽說過。”

“不知道全名,我叫她姨。”陳文笑著問,“對了,你爸在哪個崗位?說不定他們是一個部門的。下回我寫信回去,正好可以問一問。”

“我爸是食堂的工人。”莊亞亞說,“你親戚呢?”

“是嗎?我親戚不是食堂的。”陳文轉而問其他人的情況,“對了,你剛才說,你是從京市來的?”

莊亞亞繼續接話:“那你下回寫信,問問你姨是哪個部門的呀。”

陳文的注意力已經在彆人身上:“京市真是個好地方。”

寧蕎站在原地,起初是好奇,但慢慢地,目光被男知青吸引。

他看起來溫文爾雅,談吐也好。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叫陳文。

陳文也是原劇情中一筆帶過的人物。

他很優秀,說話做事周全、滴水不漏,來島之後,與軍區大院一個領導的閨女相愛結婚。原本也是一段佳話,可誰知道,婚後沒多久,領導的閨女意外溺水而亡。

陳文悲痛欲絕,差點要跟著她一塊兒去。

沒記錯的話,和陳文結婚的對象,寧蕎也認識。

是駱書蘭和傅政委的閨女。

-

蘇青時去軍區小學麵試時的狀態很好。

她隻是不愛說話,但並不表示她不懂得說漂亮話,那天當著袁校長的麵,她侃侃而談,毫不掩飾自己對這份職業的向往。

袁校長看了她學生時代寫的作文,又問了問她的個人情況。

回到家之後,一連數日,蘇青時的心情都出奇好。

如果袁校長對她不感興趣,大可以直接打發她回去,可實際上,那天他的提問非常具體。

蘇青時很踏實。

因為這樣的好心情,她破例給了丈夫和婆婆好臉色,允許他們提早將兩個孩子接回來。

唐鴻錦還在休假,向領導打報告回老家一趟,很快就被批下來。沒有帶外甥和外甥女隨軍的先例,這次回去,他還得辦領養,將他們倆的戶口本遷過來,估計要耽擱數日。

臨走之前,唐鴻錦提醒母親,讓她好好照顧蘇青時。

唐母答應下來,等到最後,還是沒等到兒子讓她自己注意身體。

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蘇青時提前麵試,接下來就要等待正式的招聘公示了。

唐鴻錦聽來的消息,是說正式麵試時,需要朗讀語文課本上的課文,同時發表個人見解。

之前他原本要給她去借小學課本的,但因為出發去老家比較臨時,一時竟給忘了。

蘇青時和大院裡的人幾乎沒什麼交集,更彆說要上哪兒找一個小學生借課本。

“隔壁江營長家最小的妹妹,好像是小學生。”唐母說完,又皺了皺眉,“但你之前得罪了他們家。”

“我得罪了他們家,你又沒得罪。”蘇青時說,“你幫我去借一下吧,一個老人家登門,他們也不好拒絕。”

唐母心裡頭更難受了。

這是兒媳婦請人幫忙的態度嗎?真是欠她的。

-

董晶梅實在,說要給寧蕎找工作,就真的找。

小學招聘教師的公告還沒貼出來,她把小姑娘喊到自己家,神秘兮兮地讓她去當老師。

“什麼老師?”

“小學老師,以後還能教你們家果果,給她開小灶,多方便。”

寧蕎犯了難。

原劇情裡,教果果念書,是最讓她頭疼的。

小丫頭能邊學邊睡,喊她起來繼續學習,她聽不見,但喊她去床上睡,立馬就閉著眼睛去了。

如今,她吸取原劇情的經驗,很少管小丫頭的學習。

可不管怎麼說,成為一名小學教師,還是很有吸引力的。畢竟,從前在安城時,她就一直想要有一份穩定的工作。

寧蕎有點緊張,也有點期待:“能行嗎?”

“沒問題!”

從董晶梅家出來,寧蕎一直想著當老師的事。

突然迎麵撞見駱書蘭。

“書蘭姐。”

想起原劇情裡有關於駱書蘭閨女的情節之後,再看見她,寧蕎的心不由揪了一下。

她不自覺問:“書蘭姐,倩然呢?”

“不知道上哪兒玩去了,每天一大早起來就不見影子,我們家倩然如果有你一半乖巧,我也不至於這麼愁。”駱書蘭笑著,又頓了頓,伸出手,“小寧同誌,你看看我的手,是不是光滑了點?”

寧蕎很捧場地摸了摸駱書蘭的手,使勁點頭:“是雪花膏的香味。”

“我們家倩然,也是個傻丫頭。”駱書蘭說,“前些天我說自己的手有點澀,她讓我塗雪花膏,我沒舍得塗。這麼貴的玩意兒,上臉都怕浪費錢,還上手呢。結果你猜怎麼著,昨天大晚上的,她趁我睡著,往我手背抹了一堆。今天早上起來,聞到味兒,我都沒舍得洗手!”

寧蕎想起自己的媽媽。

她媽媽也總是愛用抱怨的語氣,向大院其他人說著自己閨女有多好。

“難怪這麼滋潤呢。”寧蕎笑吟吟道。

原劇情中,傅倩然溺水身亡之後,駱書蘭受到巨大的打擊。

她不哭,也不笑,整天將自己關在屋裡。大院裡的嬸子們說她生病了,可具體是什麼病,連醫生都查不出來。

“所以說,閨女就是貼心。”駱書蘭聞了聞自己的手背,“我先回去,倩然前些天嚷著要吃白饅頭,我給她做。”

“那就得洗手啦。”寧蕎說。

駱書蘭這才想起來,擰了擰眉:“這可怎麼辦……”

-

江家開了個小型的家庭會議。

隻因為寧蕎說,她準備去軍區小學應聘。

寧蕎還沒開始忙,個弟弟妹妹就已經忙起來,坐成一排。

還沒坐穩,江果果又起身回屋,拿出課本遞給她。

“這是乾什麼?”寧蕎問。

“上課呀。”江果果一本正經道,“小嫂子,咱們先練習。”

“這是教鞭。”江奇遞來雞毛撣子。

江源也有滋有味的。

彆說,還真好玩。

寧蕎小時候就愛玩過家家的遊戲,但哥哥嫌幼稚,不願意陪她玩。

沒想到現在,倒能在這兒過把癮。

“小嫂子,小學生可調皮了,你要凶一點哦。”江果果提醒。

寧蕎一秒進入狀態,指了指江源和江奇:“坐好,吊兒郎當的。”

江源和江奇麵麵相覷,瞬間挺直背脊。

江珩站在一旁笑,由著他們胡鬨去,轉身要進書房。

可突然,寧蕎輕輕拍了拍桌子。

“江珩!”

江珩:?

第一次被她直呼名字,還有點不適應。

弟弟妹妹們眨了眨眼,同時望向大哥。

小嫂子可真了不起,能給大哥唬得愣住!

江源看熱鬨不嫌事大:“小嫂子,你要更凶一點,不然小學生不會聽話的!”

寧蕎的聲音就這麼軟和,可表情已經變得嚴厲:“你不上課了?”

江珩回頭。

個大孩子眼睛都不眨地盯著他看,妥妥的等待看好戲的表情。如果他真和他們鬨在一起,當大哥的威嚴將蕩然無存。

以後還怎麼治得住他們?

“江珩同學,坐下!”寧蕎垮著小臉,拿起課本。

很凶。

江珩:……

默默地,他坐下來。

江源和江奇呆若木雞。

江果果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二哥、哥,聽媳婦的話,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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