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04 養鳥啊,就得……(1 / 2)

“你當休息了,路西。”

每當這個時候,當那如同月光與星芒一樣的薄霧和輕紗遮蔽,散落在地麵、在桌椅上、在花石草木之間,神明便會悄無聲息的出現,以手握住這造物的指尖,抑或是溫柔堅定且不容拒絕的抽出路西菲爾手中的筆,牽起了這造物的手,緩緩至於那床前。

隻是強大如路西菲爾,這擁有神明六分之五力量的生靈,卻又似乎是不需要睡眠的。因而在那最初始時,當路西菲爾順從的躺在床上閉上雙眼,雙手交疊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放在胸前、小腹所在的位置......神明的目光似乎開始變得暗沉,卻又似乎全然沒有任何波動。

“路西。”

主的眼注視著這生靈,以指尖撫過這造物的頭頂,而後開口。

“我知道你未曾睡下。”

於是路西菲爾睜開雙眼,恰如神明之所說的那般,平靜的藍眸之中並沒有任何的睡意。

似是有歎息於悄無聲息間、在那不知名處逸出,神明拉起了路西菲爾的手,使其順著自己的力道起身,而後在下一瞬間周遭之畫麵與場景變幻,這造物與造主置身在那聖堂之上。

神明高居在禦座之上,麵目與身形俱皆籠罩在聖光和迷霧之中,看不分明。而路西菲爾腦海中似是回憶過那一條條或是經由自己製定或是經由自己批準的清規與戒律,而後向後退開拉開半步的距離,便要對著神明半跪行禮與謝罪。

雖然這一切種種似乎都隻是神明的一廂情願,同路西菲爾並不相乾。但神明的存在本就是此世之間唯一的正確,不是嗎?

神明並沒有阻止路西菲爾的動作,隻是在這造物將要半跪在地的那瞬間,手上用力,叫這造物跌坐在地麵。

“吾說過的,你不必對著任何生靈而跪下。”

外貌與身形俱皆是完美到極致的、堪稱造物之極限的熾天使長於神明手中的力度之下跌坐在地麵、在那禦座之下的台階間,如一隻再是優美與輕盈曼妙不過的天鵝,揚起了頸,再是精巧不過的下頷被神明所捕獲,以指尖輕輕抬起,仰視著那居在禦座之上的、籠罩在聖光與迷霧當中的神明。

主的眼瞼垂下,並不曾錯過與遺漏路西菲爾麵上丁點的變化與神色。雖然由始至終,不管是這造物的身體還是心靈,都似乎沒有丁點的變動。

是如此的溫順與順服。

於是神明使路西菲爾將頭枕在自己的膝頭,以指尖穿插、拂過這造物的那燦金的發,有一下沒一下的,叫這造物向著那睡眠與夢境之中而去。

隻是愈是強大的生靈,愈是不容易陷入到夢境。而每一場夢境對於他們而言,都或許是預知、是未來、是流淌在時間縫隙當中的已經發生正在發生抑或是將要發生的事情。

但,至少就這一時期而言,路西菲爾的睡夢之中是沒有夢的。

而在那無數個屬於天國的夜晚,在路西菲爾伏在神明膝頭並且於神明的安撫之下陷入到睡夢之際,神明的指尖在這造物的眉眼間停留,虛虛的描繪。在那聖光與迷霧之內,造物主那不可直視的顏,亦似乎在開始變得真實。

“所以你之所喜、所悅的,究竟是這生靈,還是這完全符合你之心意而生成的顏呢?”

法則於無形之中發出嘲諷,而後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對上了神明抬起的眼。

那是一雙璀璨與漠然到極致的,較之以萬載寒涼不化之冰川與積雪更加冷冽的眸。

“與爾何乾?”

神明如是言,對著時不時出現的法則做出最後的警告。

“不要妄圖挑戰吾的底線,法則,要不然,吾不介意將這一切毀滅。”

“包括路西菲爾嗎?”

法則沉默,而後以那無形的目光望過那陷入到沉睡之中的熾天使長,開口,問出疑惑。

神明與法則似乎是一體的,但神明之所以是神明,便在於其實際是不可控的,這世間之造物與生靈,又或是天地間的種種其實並不能對神明造成阻隔。

若神明當真想要做什麼,世間的一切都要為之而讓路。

隻不過——

“為什麼會有例外?”

神明再平靜不過的反問,言語中褪去了所有虛假和溫和的表象,冷漠與無情顯露無疑。

主不在乎,不在乎世間的造物與生靈,自然不在乎路西菲爾。又如何會有例外,又怎麼會有例外。

於是法則再度陷入到沉默,無言,緩緩歸於沉寂。隻有莫名的歎息與話語響徹在這聖堂之中,回蕩在神明的腦海之內。

“你會後悔的,耶和華。除了神明以外這世間並沒有完全,這完美造物,是災難,更是劫,屬於你的劫。”

況且縱使是神明,便當真是完全?

但,災難與劫嗎?

神明於無聲處冷笑,反問,並不曾因此而生出變化和改變。

隻是在短暫的停頓之後以指尖虛虛點在路西菲爾眉心,開口,看似雲淡風輕卻又似乎不懷好意道:

“既然如此,那麼便要他離不開吾便是。”

養鳥啊,就得剪掉它的羽翼,磨滅它的利爪,而後打開籠子,使它飛翔。卻又在它飛出去,振動翅膀,將要有自己的生活之際,將其抓回,關在籠中,一點點將其摧毀。

摧毀它所建立的一切,磨滅它的信心、叛逆及勇氣,叫它老老實實的呆在籠中,等待牧羊者的垂憐和寵愛。

如此,方才是正確,不是嗎?

但這世間又哪有什麼絕對的真理與準則?

即便是有,當屬於神明的劫難升起,當神的靈於水麵因那光的出現而駐足與停留,那本當為義、為真理與準則的東西,便已經被蒙上陰霾,陷入到混亂與瘋狂。

於神明的指尖在路西菲爾眉心點下,有屬於這熾天使長的翅羽、光輝華美恍若聖光的六翼在其身後展開,如夢似幻似虛還實,足以叫這天地間的光芒為之彙聚與失色。

原本伏在神明膝頭的路西菲爾睜開了眼,恍若蒼穹的藍眸之中帶著幾分自睡夢中醒來的水潤與迷茫。隻是很快的,那水潤與迷茫散去,盛出虛假的信仰與虔誠,靜靜地仰視著神明。

“吾神。”

屬於這造物的手仍舊擱放在神明的膝頭,於路西菲爾的耳側、在他的臉頰間,有發絲散落,壓出細細的、淺淡的印痕。

神明的指尖自那聖光與迷霧當中探出,然而落在路西菲爾眼中的,卻隻是一片純白。

柔和到極致的、恍若光明的海洋一般的純白。

一切好似是不真實,然而神明落到自己肌膚間的觸感,卻又是最真實。

主的指尖撩過散落在路西菲爾臉側的發,以指腹在這造物的臉頰間流連,而後在那唇瓣間停留,緩緩摩挲。

“路西。”

神明似是極親昵的喚這造物的名,喚這不曾為世間之造物與生靈出口過的昵稱。而後帶出了笑意,意味不明道:

“你會永遠留在吾身邊,信仰我、侍奉我,對嗎?”

路西菲爾理所當然的給出那個肯定的答案。

“自然。”

於是神明俯首,湊近了路西菲爾的臉側,在其耳際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