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檸早就知道《知音》的稿費很高,畢竟前世她有個作者朋友,在九八年,就在《知音》拿過千字六百的稿費。
但她沒想到她一個新人,《知音》也給了這麼高的稿費,要知道,現在很多工人一個月工資都沒兩百塊,很多還麵臨著下崗熱潮。
她原本想著,能有千字二十就不錯了。
她趕忙去銀行查看了,發現不光是這一筆稿費到了,還有另外兩筆稿費,一筆四十,一筆六十。
光是這筆稿費,就有百五十塊了。
再加上這些天她賣龍蝦掙的錢,終於湊夠了高中第一學期的學費。
學費一湊夠,江檸心就安了下來,她回山上跟江爺爺說了一聲,讓他有時間下山去幫自己去大隊部留意一下有沒有她的信,有的話就拿到山上去,等她回來的時候再給她。
江爺爺給她燒了一大罐頭瓶的鹹魚塊,一塑料袋鍋巴,魚塊壓得緊實,鍋巴烤的焦脆。
江檸想將鹹魚留給江爺爺吃,她帶鹹缸豆就行,可江爺爺說什麼都要她把鹹魚拿上,還一副很嫌棄的模樣:“我不喜歡吃魚,年輕時吃魚都吃怕了,趕緊拿走!”
其實江爺爺最喜歡吃魚了。
最後江檸也沒推辭,隻說:“爺爺,你彆老是吃爛蘿卜,多吃點新鮮蔬菜,那個才有營養,你在家照顧好自己身體,我會很快回來接你的,我還要給你養老呢。”
前世江檸大學剛畢業,爺爺就去世了,她都還沒來得及孝順爺爺,還沒帶爺爺去過雷峰塔,看過嶽王廟。
江爺爺一個人在山上寂寞,江爸給江爺爺買了個收音機,這個收音機可是江爺爺的寶貝,他每天都要拿出來聽,最喜歡聽的便是說書人講的嶽飛和嶽家軍的故事,百聽不厭。
江爺爺很容易哭,聞言他紅著眼睛,臉上的褶皺卻因他的笑容舒展開,他笑的分外滿足:“好,好,我就等著我大孫女回來給我養老啦!”
陽光下,江檸笑容燦爛:“必須的!所以爺爺你一定要好好吃菜,不能圖省事就隻吃爛蘿卜,回來我要檢查的!”
這些天被江檸每天燒的各種菜養了一段時間,江爺爺還是很瘦,但氣色好了一些。
江爺爺想要去送江檸,被江檸留下了。
雙搶已經過去,江爺爺輕易是不能離山的,要每天巡山。
江檸回家收拾冬衣棉被大米的時候,江爸江媽並不在家,他們去省城找江鬆去了,原本以為江鬆會在開學之前回來,誰知道他們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的打,江鬆就是不回來,眼看著就要開學了,江鬆還沒回來,夫妻倆坐不住了,趕緊去省城找江鬆,發誓他們就是拖也要把江鬆拖回來複讀。
臨走還給了她八百塊錢,讓她給整個暑假都在上課的江柏送去,是他這學期的學費加住宿費,至於糧票,等他們回來會去給他送糧食。
也因此,這幾天江媽的關注點都不在江檸身上,每天看她天不亮就出去,晚上天黑了才回來,以為她正安安份份的在磚廠上工呢,哪知道她一天都沒過去。
家裡沒電話,小姨每天都要上工,見外甥女一直沒來,她也沒法問,他們不屬於同一個鄉鎮,江檸他們村子又有河阻隔,她連找帶口信的人都找不到,隻想著等哪天下雨不上工,她再去姐姐家問問咋回事。
一直到江檸去學校報名了,江媽都還以為女兒在磚廠上班。
他們縣非常大,人口也多,在十幾年後他們市降為了縣,反而是他們縣升為了市,房價哐哐漲。
此時的吳縣就已經有了十多年後的繁華的景象了,人非常多,剛下車就不斷的有人喊:“滬市!滬市的來這裡上車了!”
“杭市!杭市的走了!”
“朝市!朝市的跟我走!”
因為是開學前,車站附近有許多小輪在喊:“一中!有沒有去一中的?一中的一塊錢!”
出現在車站的少年少女們全都是吳縣下麵各個鄉鎮中學考上來的新生,此時連忙都帶著對吳市的陌生與迷茫,聽到輪車師傅們的叫喊聲,都忙過去坐車。
江檸背著棉被,拎著十斤重的米,幾大罐頭瓶的螺肉醬,手裡還有一大包其它雜七雜八的東西,像一隻頂著龜殼的烏龜,艱難向喊一中的車輛方向行進。
見到有和她奔往同樣一中方向車輛的人,她就連忙拉了和她一樣自己一個人來報名的女生:“拚車嗎?我是去一中報名的。”
小輪很小,麵對麵能坐四個人,可來報名的學生大多都帶了許多物品,比如江檸,就帶了棉被、草席、米、螺肉醬等等。
被她叫住的女生也是,她穿著初中的校服,胸口前寫著姚壩初中,校服的褲子和衣服都有些短了,背上背著一包很厚的棉被,手裡也是拎著草席等包袱。
兩個人合拚了一輛車,放下這些東西後勉勉強強擠了進去。
女生有些文靜,不太說話,還是江檸先笑著和她自我介紹:“我叫江檸,來自水埠鎮,,你呢?”
女生訝異江檸的自來熟,有些緊張的抿了抿唇:“我叫姚文娟,來自姚壩鄉。”說著,眼睛一直看著車外,記標誌性建築和路。
她第一次來吳縣,怕遇到壞人,有些緊張。
“那說不定我們還能分到一個班呢。”江檸雙眼含笑。
可能是她的笑容太過親切,氣質親和,年齡看著也小,姚文娟稍稍放鬆了些,也朝她露出一個淺笑。
校門口報名的人非常多,江檸下車還在抬頭看一中大門口的牌子呢,就有個穿一中校服的人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是江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