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實在是太好奇吳城一中了。
不是沒有過吳城一中的人來跟他們一起來集訓過, 隻是往年都是小透明,一輪遊就回去了,這次直接壓在了所有這些老牌重點高中的頭上, 甚至壓過了省師大附中和榮昌二中。
而且這次吳城一出就是倆,吳中一個,吳城一中一個。
看著眾人齊刷刷的眼睛, 江檸差點就沒笑著說聲‘同學們好’了,她是沒少給各種什麼‘新階層人士’‘黨外人士’等等上過課的,那時候她來上課就是這樣,班裡‘學生’到齊,她進來就是這種情景。
邢宏宇也被眾人炙熱的目光看的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走錯班級了, 待看到班裡人身上穿的不同校服,知道自己走的是對的, 力持鎮定的往裡走。
前麵的位置全都坐滿了,阮紅看到江檸, 眼睛一亮, 朝她笑著招手:“江檸, 這裡!”
聽到阮紅的喊聲, 班裡同學們都知道了,原來她就是江檸。
他們其實好奇的並不是江檸, 而是‘來自吳城一中的江檸’, 如果江檸來自榮昌一中、吳中,他們都不會這麼好奇。
不過很快,他們就好奇不起來了,由於時間有限,很快就有競賽老師來給他們上課, 這次來上課的,全都是來自全市各個學校的‘名師’,不光自己當年競賽成績出色,在教學生上,也是教出過很不錯成績的。
市賽就已經相當於他們的摸底,老師們已經不需要再給他們來一次摸底考試,直接就是上課,一直上到晚上九點半,把所有人都上的麵有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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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柏的報到日比童金剛提前三天,是童父和童金剛一起送江柏去報道的。
高中時期,江柏看著彆的同學,有父親母親送著入學,幫著跑前跑後,鋪床掛蚊帳,江柏隻有自己。
雖然江鬆也在一中,可江鬆玩心重,從小就被江媽教的,認為這些事都是女人做的,還對江檸說過:“這些家務事本來就應該是你們女孩子做的!”
一句話說的江檸從此再沒有洗過家裡的碗,學會了裝著這也不會那也不會,不乾家務活了。
他領著江柏來到他的新宿舍,一點也沒有幫江柏一起做什麼的意識,很快就跟他宿舍的新同學們混熟了,拜托他們照顧一下他,然後他就和朋友們一起去打球了,留下江柏一個人。
可這次不同,有童父和童金剛在。
童家因為童母醫院的工作太過忙碌的緣故,童金剛從小就是童父帶著長大的,家裡的各種家務、做飯,也都是工作相對清閒的童父做的多,所以童父和童金剛抱著江柏的大包小包東西,在大學報到完,送江柏去他宿舍,在江柏選了上鋪作為床鋪後,他就很自然的上去要給江柏鋪床。
在他心裡,江柏和童金剛一樣,都是不太會做這樣活的糙漢,哪裡會想到,江柏連針線活都會。
他上初中的時候,家裡大人襪子,還是孩子襪子,所有襪子都混在一起,大家瞎穿,江鬆永遠都不管誰是誰的襪子,他就隻挑好襪子穿。
他小時候,不光是他家,是全村所有人都一樣,襪子的前端和腳後跟,永遠都是破的,他都不記得是怎麼破的了。
大哥江鬆永遠都是新襪子,妹妹還小,也不會縫襪子,他很小就會拿著針線,自己扯著碎布,一點一點的把襪子的腳後跟和前麵給補上,他還無師自通的學會了補雙層,這樣就不容易破。
他小時候沒有圍巾,江媽教江檸,江檸小,怎麼都學不會,他在旁邊看一眼,就學會了,並將江鬆那些穿的破破爛爛完全無法再穿的毛衣給洗乾淨拆了,斷了的毛線接起來,給自己織了個圍巾,後來織的上癮,給妹妹也織了一條,爺爺也織了一條。
他還是個完美主義者,給妹妹織的圍巾上,還有一隻黃色小鴨子,就是毛線有限,織的短了一些。
他不光會織圍巾,還會織手套、襪子、毛線鞋。
家裡做飯、鋪床、疊被這些事情,小時候都是他和妹妹一起做。
童金剛也幫江柏整理東西。
江柏來的算早的,寢室裡已經有兩個人,看到童父和童金剛,尤其是童金剛和江柏一樣,個子也很高,還以為這兩人親兄弟,童父是他爸爸呢。
由於不熟,他們也沒開口詢問,都相互打了招呼,童金剛也自來熟的和寢室裡兩個人說著:“都是一個寢室的,我兄弟以後就拜托你們多照顧一下了。”
另外兩個室友看著江柏的帥臉,也是怔愣了片刻,客氣地笑著說:“相互照顧,相互照顧。”
江柏早已經不是一年前那個氣質還有些畏縮的江柏了,如今的他身姿挺拔,身材頎長有力,不知是不是妹妹在滬市買的大豪宅,也讓他沒了來自小城農村的自卑感消去了,他神色淡然,舉止從容,身上絲毫沒有過去冷冰冰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反而帶著幾分赧然的淺笑,和兩個新室友打招呼。
等童父、童金剛、江柏三人,將蚊帳掛好,床單被褥也換上了學校發的新的,在床單上鋪上草席,江檸給他的大密碼箱也被他塞在了床底下。
這時候使用這種拉杆密碼箱的人極少,這還屬於非常時髦的行李箱,兩個室友看江柏的穿著、氣質、密碼箱,都以為江柏家庭條件不錯,俗話說,先敬羅衣後敬人,在任何地方都是如此,他們以為江柏家境不錯,自然也會對他客氣幾分。
軍訓還沒開始,兩個室友見江柏晚上不住在宿舍,而是要‘回家’,還以為江柏是本地人。
江柏和童金剛他們又回到江檸的房子,如今他學費已經交了,飯卡裡麵也充了三百塊錢,大隊部、江大伯、舅舅家親戚們給的錢,江檸給他發的‘工資’等,全都被他存到了存折裡,現在身上的現金隻剩下十塊錢。
除了江柏到了報到時間,一中吳中今年的新生,也都到了報名時間。
一中和吳中為了不耽誤學生學習時間,報名時間一直都是提前一周的,和江柏在同一天,報完名後,就是為期一周的軍訓。
到一十七日,童父將童金剛送到學校報到後,他也沒再耽擱,送完他就自己回了吳城。
他已經請了好幾天假了。
江爸一連等了好幾天,終於等到江柏又打來的電話,知道他已經報到成功了,馬上就要軍訓了,江爸笑的合不攏嘴,就仿佛聽到自己大學要軍訓一樣高興。
當天,他還心情特彆好的把豆腐乾,全都切成了一塊塊的蘭花豆腐乾,每個來買盒飯的人,都從旁邊的大鹵菜鍋裡,夾了一塊蘭花豆腐乾送給客人,和客人們分享他兒子今天進大學報到,即將要軍訓的好消息。
彆說客人了,就連附近店鋪裡,已經和江爸熟悉了的人,也都知道了江爸有個在讀大學兒子的事。
這年頭的大學生,可還算稀罕了,紛紛恭喜江爸。
江爸也因為自己家裡出了大學生而格外高興,覺得自己的社會地位都因此提高了,過去幾年因欠債而被壓的直不起來的背,如今終於挺直了。
江爸因為菜燒的好吃,江媽洗菜洗的乾淨,衛生做的好,盒飯他們自己都吃,附近報刊亭,工作人員,和一些小店鋪的人,也都喜歡到江爸這裡來買盒飯吃。
江媽很不喜歡江爸這種一高興就免費送人這個送人那個的行為,好在這次隻是豆腐乾,不是鴨掌,她除了瞪了江爸好幾眼,到底沒再人前說江爸,隻是臉色不太好看。
今年嚴打的風,終於也吹到了他們深市,現在深市正在嚴打毒~品和黑~勢力,火車站附近的小偷還是不少,可那種騎著摩托車當街搶包的事情少了一些,至少目前不敢在市裡做了。
何小芳她們也陸陸續續的返校。
經過了一個暑假,原本就黑的何小芳,更黑了,在她原來的基礎上,仿佛黑了八個度,因為出了汗,臉上顯得有些油光發亮,整個人也顯得非常疲憊。
她家裡隻有她弟弟一個男丁,弟弟還小,雙搶期間的重活累活,都是她和她姐姐、她爸爸媽媽做的,她媽媽年紀上來了,又生的太多,做不了太重的活,主要負責家裡的洗衣做飯打掃的活,隻在每日早晚去田裡割稻插秧。
家裡的主要勞動力還是她和她姐、她爸。
她家裡困難,她媽也舍不得買肉,即使買了點肉,主要也是給她爸和弟弟吃,她和姐姐一點肉沫星子都沾不到,她一個雙搶下來,整個人都快累癱了,好不容易忙完了雙搶開學了,又和姐姐一起挑了一擔子大米來到學校,為了省錢,她和姐姐都沒有坐車,而是挑著百十斤的大米,一路走到學校的。
在看到自己學校的刹那,她居然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