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也就是一霎那的工夫,許蓴已撲在了欄杆上,向下叫了聲:“賀蘭公子!”
急奔的駿馬被勒住了,馬上的青年微微抬頭看向他,鬥笠下雙眸似電。後麵兩騎也勒住了馬,跟在青年後,都看向了許蓴。
大雨滂沱,許蓴怕對方聽不清楚聲音,大喊道:“進來避避雨吧?這條路走不通的!”
青年看著許蓴沒說話,但也沒走。許蓴連忙急奔下樓,穿過遊廊跑到園子後門前,將門閂拉開,後門打開,在屋簷下看著不遠處三人,語聲急切:“雨大,進來避避雨再走吧?我沒騙您,這條路走下去會被禦林軍攔住的,走不通的。”
謝翊眸光微閃,翻身下馬,兩個護衛連忙也下馬牽著他的馬,一個抖開一把油紙傘撐在他頭上。謝翊走到門前,他身上披的玄色大氅帶著雨氣,雨點打得油紙傘噗噗地響,許蓴幾乎不敢直視那如霜似雪懾人的容顏,垂下睫毛低聲道:“請樓上坐吧,我讓下人送熱茶來,您這……衣服都濕了,換一套吧?我這邊有衣裳,都是新做未上身的!成衣店那邊送來孝敬東主的秋裝,式樣都是寬鬆的,將就著也能穿……我是說……擔心您著了涼……”
他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感覺到心裡撲撲跳得厲害,心裡卻情不自禁回味著適才青年接近時那驚鴻一瞥的冷淡容顏,謝翊邁步往裡麵走去:“樓上怎麼走?帶路。”
許蓴連忙往前帶著他走上樓去,一邊有些懊惱平日裡這裡收拾得不夠,一邊請著他們上去到了樓上的敞廈裡,一邊拿了一整疊乾淨的布巾過來給他們整理儀容,親手替謝翊倒了一杯熱茶,請他坐了,才道:“您先坐,我下去讓人送衣裳和梳洗的用具過來。”
謝翊接了熱茶在手裡,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縱馬遠遠就看到樓上有一人,靠近後看到這少年兩眸清炯炯盯著他,熱忱關切之色溢於言表,不知為何就勒住了馬。
也許是想知道這小紈絝知道那十萬兩換了母親的誥命是什麼反應吧?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隻看到這樓上的花廳敞廈是四麵開著窗,窗外清新雨氣侵入屋內,卻隻讓人覺得涼爽,窗子上卻嵌著的是大塊的綠琉璃和貝母,鑲嵌出優美的花紋。
從半透明的綠琉璃窗看出去,隻看到雨中竹枝搖曳,外麵春明湖煙水浩渺。地麵上則鋪著異國花紋的羊毛地毯,厚而軟,整個花廳配著一色的花梨木鑲嵌螺鈿家具,都漆成深色,上麵用考究的潔白螺鈿拚出優雅美麗的花葉和鳥蝶,花瓣泛著珍珠一般溫潤的光澤。
南邊靠窗半桌上一個汝窯粉青釉瓷瓶,盛滿水,斜放數枝素心蘭;上首排著一張大理石長案,案上擺著一盆紅珊瑚盆景,珊瑚顏色似火一般。
謝翊心裡暗忖難怪都說海商富豪,這棟小樓外邊看著平平無奇,進來才發現豪奢華美如此。
兩個侍衛一個站在門口把守著,另外一個上前替謝翊寬了外氅衣和鬥笠,卻隻聽到樓板聲響,一個婆子帶著一雙童兒上來,童兒一個手裡捧著整齊衣物,一個手裡捧著銅盆老婆子手裡則一手提著一個巨型銅壺,一手提著一桶清水。
婆子麵色黑紅,粗布衣裳袖子挽著露出粗壯手臂,上來鞠躬道:“老婆子見過公子,我是來送水的,另外少爺交代,問問貴客,已是晚食時刻,正好廚房的菜也都做好了,請問公子是否稍用一些?老婆子做的菜還過得去,這樣大雨,喝點熱湯也好,有清雞湯,還有上好的鰒魚。”
謝翊看那婆子將銅壺裡滾熱的水注入銅盆,熱氣蒸騰,動作麻利,說話又很是爽快,便道:“有勞這位媽媽安排了。”
婆子笑道:“公子可有什麼忌口的?”
謝翊道:“沒有。”
婆子將水倒好,福了福:“這兩個童兒服侍公子洗手寬衣,我先下去準備擺飯。”說完直接下去了,另外一個童兒機靈地上前遞了衣裳:“請公子換了濕衣裳吧,這邊屏風後是側廳,正可以給貴客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