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長洲也微微一笑,作揖不提,又說了些閒話,這便起身告辭。許蓴送了盛長洲出去。盛長洲便試探著問道:“聽說你外邊置辦有宅子?姑母說我剛到京城,恐怕住不慣,國公府裡頭也不方便安排,可以住在你外邊的宅子,咱們兄弟也好增進情分。”
許蓴一口答應:“長洲哥要過來同我一起住,那自然求之不得,再好不過的。”說完便命春溪道:“你跟過去,把長洲哥的行李都叫送到竹枝坊那邊去,今晚就讓六婆好好做幾道極好的京城菜給表哥。”
盛長洲原不過試探,若是許蓴果真養著外宅,必是會以不方便等推卻。沒想到許蓴卻一口答應,越發心下大奇,笑道:“不急,還有幾家時常往來的商戶我要略走動走動,再去弟弟宅子那裡住著,以免擾了弟弟的清靜。”
許蓴滿不在乎道:“我一個人住著難免無趣,長洲哥過來正好有伴,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正好我現要籌辦一席請那順親王世子,有表哥替我參詳,越發周密妥當了。”
盛長洲聽這聲口,許蓴似是一人住著,越發奇怪了,既然特意為那愛寵討了吉光裘,自然是愛重非常,如何說這仿佛並不把那人當人?還是說自己過去,他便要遣走?
盛長洲心內覺得蹊蹺,卻也並沒說什麼,隻含笑和許蓴說了幾句,便帶了春溪走了,回去後果然找了春溪來,正色問他:“我聽姑母說,你家世子在外宅養了個相好?如今我過去住,是否大有不便?姑母交代我規勸表弟,你須老實說來,莫要帶壞了小主子。”
春溪垂手道:“不敢瞞表少爺,前些日子世子是在竹枝坊收留了位賀蘭公子,卻是因毒傷流落在外,公子收留他為他治了傷,可巧昨日傷好才剛辭去了,因此竹枝坊如今隻公子住著。這位賀蘭公子卻是替夫人討了誥命的,算是有恩於國公府,咱們家世子也是投桃報李,仰慕是有,卻並不曾有輕褻之事,一直隻以知交相處罷了。”
盛長洲一怔,心中詫異,姑母不是說這位賀蘭公子早就離京了嗎?這裡如何又來一個賀蘭公子?怕不是年幼中了仙人跳?
盛長洲卻也不說,隻細細問了春溪備細,得知果然世子對那賀蘭公子一片癡心,這些日子極力供給,古書奇畫,珍饌佳服,藥材補品,莫不臻至。但那賀蘭公子卻始終冷傲非常,因此表弟雖然十分傾慕,卻並不曾得親芳澤。
他原是極能乾之人,也不和春溪說自己揣測,隻將疑點按下,安排了能乾家人細細去查賀蘭靜江以及此事裡頭的蘇管家的門戶、方子興等人的底細不提。
他初到京中,自然是瑣事纏身,許蓴這事一時倒也不急,隻先命人查探,自己卻又出門去赴宴,原來盛家少東家到京,自然有積年交好的商家在酒樓包了宴席為他洗塵,卻是推卻不得。
他應酬到了將近子時,宴席才散了,帶了些酒意走下酒樓正等著小廝們去叫馬夫趕車過來,酒樓極豪華,院子走廊裡四處都舉著燈燭,照耀得院子裡來往客人們須眉畢見。
盛長洲站在廊下,一眼看去,卻看到一群侍從擁著一位貴公子快步穿過院子,一行人皆是行色匆匆,居中那貴公子目不斜視,身量頗高,腰間佩劍,衣袍翩然,最外卻披著一件碎金華美鬥篷,燈下金彩閃爍,宛如日光流動,十分耀目。
他一眼便認出了那正是吉光裘,吃了一驚,酒後精神恍惚,竟脫口而出:“賀蘭公子?”
那行人原本都並無反應,隻有那位貴公子忽然站住了腳,轉頭看了他一眼。盛長洲隻看到那貴公子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眸,把他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
他隻覺得遍體生寒,渾身汗毛豎起。他常年經商,閱人多矣,這貴公子眸光鋒銳,這等威儀絕不是倡人優伶所能有的。電光火石之間,他慌忙拱手行禮致歉賠罪:“對不住,我醉酒,認錯人了。”
那貴公子遙遙站著,並不接話,微微側頭對旁邊人交代了一句:“人拿了來,勿驚擾地方。”然後轉頭直接走了。
而那一群侍從中,已立刻分出來四個人,腰間按刀倏然幾步,已圍上了他,盛家家仆護衛全都色變,紛紛也按刀上前推攘:“做什麼!”
氣氛一觸即發,為首那位侍從走了出來,麵上含著笑:“這位少爺,我們九爺請您過去說說話,還請貴仆留步,否則傷了人,可就不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