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數日, 許蓴和盛家三兄弟陪了三鼎甲把閩州逛了個遍,盛長雲和盛長天本來就是個擅玩的,自然是賓至如歸, 招待得淋漓儘致。盛長洲倒是也還要兼顧著學堂修建的事,因此時不時陪一陪。
轉眼要送他們走了, 臨行前小宴, 張文貞私下找了許蓴問道:“我打聽了下,你那位大表哥,還未定親?”
許蓴聞弦歌知雅意:“張大哥是想做媒?”
張文貞道:“是我幼妹, 她是極聰明的,琴棋書畫天文地理算學都精通, 偏偏脾性有些古怪, 比不過她的, 她看不上, 比她強的, 她又嫌棄風雅無用。家裡又有些寵她, 如此拖來拖去竟到了二十歲,她在家負責掌家, 極妥帖的, 家裡命我還是替她相一個,省得蹉跎了花期。”
“你也知道我們那邊的名士風氣。不進科舉或治園林、藏古董珍玩,豢養優伶, 詩酒酬酢, 山水寄情, 談經說法,家裡奴仆成群,賓客車馬, 鐘鼓笙簫不絕。彆看門第顯赫富貴,其實兩三代不成器子弟後,多少世家最後門可羅雀,繁華不在。我妹就嫌棄那些人門第看著高,其實不通實務,百無一用。”
張文貞將手裡折扇打開,遮了嘴,悄悄看了眼賀知秋,低聲和他道:“實話和你說,本來我也想說與賀知秋的,但他這人實在太精明市儈了,我覺得我妹不會喜歡他;範牧村雖也未婚,但又太雅了,而且身上有那種隱隱的隨時能當和尚的感覺,不食人間煙火。這幾日我冷眼瞧著,覺得你表哥十分不錯,踏實肯乾,我覺得我妹能滿意,隻不知道你們家意下如何,若有意,我可安排,私下見一見。”
許蓴有些意外:“這事我得稟過外祖父,再答複您,隻是你們家既然嬌寵令妹,舍得遠嫁?再者我們商戶人家,過來恐要受委屈,來了也都是些商戶俗事。”
張文貞悄聲道:“你彆傻了,你表哥肯定馬上入仕,我實話與你說,自然也是看上這一點,大好前景,這對你家也有好處,你舅母不在,盛家無女性長輩操持,你表哥入仕難免家眷要應酬的,我妹子定能做個賢內助。再則,正兒八經的嫡女,歲數雖然大一些,但與你表哥也算合適,也知情識趣,我看你表哥忙,也沒時間哄妻子,選個穩重懂事的,不必那一團孩氣的好?嫁妝不必說,不會少的。”
許蓴倒是知道外祖父一直給表哥擇親中,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如今張家確實是不錯人家,況且還能婚前見見麵,若是真不合適,也能轉圜。便道:“我回去替您轉呈。”
張文貞點了點頭,又合攏扇子拍了拍他肩膀:“還有一事,齊衰隻一年,你很快也要出孝了,婚事也當看起來了,我有聽說謝翡似乎看上了你,想把他家小郡主說與你,你早做打算,我不建議你與宗室聯姻。”
“再則監生後打算走哪裡,也要和沈先生說說,莫要稀裡糊塗的,我看你出了南洋一次,回來神不守舍,隻怕你是被什麼迷了心,把正途給忘了,如今皇上顯然是要提拔你家的,你哥那邊聽說已謀了外放了,等孝期一過便出去。”
許蓴心亂如麻,低聲道:“多謝張大哥教我。”
賀知秋遠遠看到他們說話笑道:“老張一邊看我一邊說話,定然實在腹誹指點我們,思遠不可厚此薄彼。”
許蓴笑道:“並不曾,張大哥是提醒我想好出孝後做什麼。”
賀知秋道:“你這還未及冠,著急什麼?多學幾年厚積薄發才好。”
範牧村也點頭:“彆聽老張的,他老大徒悲傷,什麼都趕著操心,小許才十九呢,多學幾年吧。”
張文貞怒道:“我也就比你們虛長個幾歲,你們年輕中舉了不起嗎!”
許蓴心中茫茫然,心裡第一時間卻想著,我得問問九哥該怎麼做。
之後卻又反應過來滿腹惆悵,九哥不給我回信。
送走了三鼎甲,許蓴回去果然先和外祖父、舅父說了張文貞這議親的事,盛外公自然精神一振:“今科榜眼的胞妹,又是江南世家,單看家世是我們家高攀了,如何肯下嫁商戶人家的?”
許蓴道:“不知為何,榜眼一口咬定長洲哥很快便會入仕,還說他妹子擅長應酬和掌家,琴棋書畫,德容工都上佳,很能為長洲哥做個賢內助。”
盛外公道:“長洲意下如何?”
盛長洲道:“這幾日與三位大人相處,確實覺得張大人雖然耿直率性,孤高傲氣了些,但其實見解精辟、為人務實,又且才華驚人,想來其妹定然也非凡。我隻聽長輩安排便是了——另外,今日趙毓大人確實是找我要了張履曆紙走,又讓我們對這學製、產業有什麼想法的都可先列了參考,說是要上報朝廷,恐怕要奏到禮部,尚未來得及報與長輩知。”
盛外公捋胡須道:“是了,這些人對朝廷動向十分清楚,千裡迢迢從京城過來,總是衝著這海事學堂來的,看來,陛下確實是要大興海事了。”
盛家人一番合計,果然更加了些精力在修建學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