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謝翊花了好些時間才將許蓴給安撫睡了。
第二日天不亮謝翊就帶著許蓴又換了獵裝,帶著親衛隊騎馬去了圍場。
天才蒙蒙亮,獵場兩旁的灌木上還全都是露水,謝翊和許蓴說話:“這是西風山,早晨出來,其實山穀裡還有許多鳥兒翅膀被露水打濕,飛不高,這時候打鳥合適。”
“你聞聞風裡的味道,有經驗的獵人能聞出野獸的味道。”
許蓴聞了聞,除了草木的香氣外,什麼都聞不到。兩人一路沿著山道往上爬,山間草木茂盛,山花零落搖曳,很快他們爬到了山頂,這裡砌著一座高閣,十分寬敞,事先已安排好了長榻短幾,扶手椅,四麵都圍了杏黃帷帳。
地勢居高臨下,視野極好,能夠一眼看到整個獵場,甚至能隱隱看到遠處的海,幾縷陽光穿過了集聚在山巒之上的晨霧,圍場周圍的旗幟連成了一個圈,清晰顯示著禁衛軍們已驅趕圈出了圍場。這裡顯然就是供行獵的宗室坐著休息以及觀看圍獵的地方。
涼閣上仍然題著四個大字“八風不動”,看得出還是攝政王的字。
許蓴卻噗嗤笑了聲,謝翊問他:“笑什麼?”
許蓴道:“陛下沒聽過那個掌故嗎?八風不動,是借用佛語四順四逆風吧。”
謝翊道:“也不儘然,史記律書裡就詳細釋八風之意,自‘安耐毀譽,八風不動’而來,此處地勢甚高,風從四麵八方來,題這詞是有些豪情在的,攝政王一生毀譽無數,他確實不太在乎這些的。”王者行事,亦本當如此,任由世人如何毀謗讚譽,隻堅守信念一心向前罷了。
許蓴忍俊不禁,隻不說話,謝翊看他神色如此促狹,便知道定有蹊蹺,捏了捏他手腕低聲哄他:“竟還有朕不知道的掌故?”
許蓴道:“不好,今日臣若給您說了,來日你每次行獵看到這字恐怕就隻忘了豪情,到時候要怨怪臣了。這事定然彆人也知道,隻不和您說,自然是因為不雅,真好在君前口吐不雅之語。”
謝翊看許蓴明明故弄玄虛,但麵上神采煥然,雙眸晶瑩,顯然是極得意能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的掌故,昨夜他哄了許久這小少爺,如今滿心柔軟,隻哄他道:“說說看如何不雅?”
許蓴道:“我也是聽說的,說是東坡居士當日有所悟,寫了五言詩偈,具體我也不記得了,隻記得裡頭有一句是‘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東坡居士寫完後頗為自得,便將此偈派書童過江送給了佛印禪師,沒想到禪師回信隻兩個大字“放屁”,東坡居士勃然大怒,立刻備船過江,親往金山寺要與佛印辯之,沒想到禪堂禁閉,門上貼一張紙條,寫著‘八風吹不動,一屁打過江’。”
謝翊這下也笑了,許蓴道:“看看,不是說八風不動嘛,說一句放屁,就已把東坡居士氣得立刻過江理論,可見這八風不動,那必是因為毀譽之人,不是其在乎之人罷了。”
謝翊看他居然說得還頗有道理,點頭道:“愛卿所言甚是。”
許蓴看
著他微微一笑:“想來旁人覺得不雅,
”
“?,
喝點水,一路行來口乾了吧。”
許蓴便在一側座椅上坐下,拿了茶杯喝水,卻見謝翊轉身吩咐跟在他身旁的蘇槐:“去傳鳳翔衛統領和副統領來覲見。”
蘇槐出去吩咐了下,不多時兩位侍衛應聲傳來,都穿著玄色侍衛服鑲著赭紅邊,為首的躬身行禮:“鳳翔衛統領裴東硯。”緊隨其後的矮一些的侍衛跟著行禮:“副統領祁巒。”“拜見皇上、許世子。”
謝翊微一點頭,吩咐道:“一會兒你們小隊護送世子到對麵山穀去打獵,一切以世子安危為先。”
兩位統領都應道:“屬下遵命!”
謝翊便轉頭對許蓴道:“你先去對麵走一圈,朕在這裡等你回來,彆擔心,定海會跟著你。”
許蓴轉頭看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後沉默的定海,他身上穿著的玄色侍衛服是全黑色的,而這幾日看謝翊身邊的侍衛服,則是鑲著杏黃邊。
他心裡明白謝翊這是要放手讓他自己帶著這支護衛隊去行獵一回,危險定然是不會有的,但自己如何掌控熟悉這支陌生的衛隊?他們毫無疑問會聽自己的命令,但絕對不會信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