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盛長天出外緝私回來,加入了他們,看到儂思稷也十分意外,重新見禮後,少不得罰酒三杯。盛長天也是個極善談的,加上少年便出海在外,見識廣闊,加入宴席後話題立刻變得有意思起來。
酒逢知己,這一晚四人喝了好幾壇美酒,最後儘皆大醉。儂世子和賀知秋都宿在了提舉宅,許蓴尚且笑嘻嘻叫著冬海:“給幾位大人都煮上解酒的藥。”說話口齒仿佛還清晰,但其實麵若紅霞,雙眸渙散,最後被定海和春溪硬著扶回了臥室睡了。
其餘諸位自然也都有照應,都安置妥當,第二日起來都儘皆好笑,但又覺得分外酣暢淋漓。
這日之後,除了公務,許蓴與賀知秋、儂思稷、盛長天四人白日在津海遊玩名勝古跡,有線索便去海上打私。日子逍遙萬分,時間也過得飛快,轉瞬入了冬,下了第一場雪。
白洋洋的鵝毛大雪下來,許蓴換了雪白的狐裘羽紗大氅,終於正式帶著市舶司最後一波來為皇上聖壽慶賀的使臣,浩浩蕩蕩帶著禮物往京城去了。
這一次路麵蕩清,貢品和使臣們一路順利,很快便回了京。
許蓴先去了四夷會同館,將使臣們都交接安置在四夷使館中,又安撫了一回萊特,許諾一定儘快將粉彩窯的事聯係好,又與儂思稷告彆,接了得到賀知秋親筆潤色修改過的折子密密封好,讓他放心,又約了第二日在千秋園接風宴,這才欣然回了國公府。
賀知秋看許蓴將風帽戴好,在侍衛們的簇擁下上了車轎,看著車轎遠走,這才轉頭也與儂思稷告彆。
儂思稷這些日子對他是滿心折服,隻又再次感謝他。賀知秋卻道:“特意留下來卻是有幾句話要叮囑你,折子遞進去後,皇上應該會召見你,我給你說一些麵聖的注意事項。”
儂思稷吃了一驚:“什麼?麵聖?皇上百忙之中,又是萬壽節,不會見我這樣一個藩國來使吧?”
他有些忐忑起來,賀知秋卻微微一笑:“許世子遞的折子,皇上應該會見你。問你未來當如何,你隻管說願效粵東方家,為國儘忠即可,不必再重複折子上那些囉嗦的許諾。皇上務實,不喜人吹噓還做不到的事情。但有一條……”
他盯著儂思稷頗為英俊的麵容,叮囑道:“皇上若是問你怎麼認識許世子的,你如實說,但不必對許世子本人過多誇讚,也不要表露出要報恩之意,更不必說與他一見如故,肝膽相照之類的話來。”
儂思稷道:“明白,賀狀元放心,這是避嫌麼,以免有結交外藩之嫌。許世子辛苦為我周轉遞折子,我自然不能坑了他。到時候皇上以為我隻記得許世子的恩,卻不念皇恩浩蕩就不好了。放心,連你我也不會主動提,皇上若是問,便如實答便是了,既不會欺君,但也不會表露得太熟絡了。”
賀知秋微微一笑:“如此便好,安心回去等著吧,我猜,麵聖也就是這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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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蓴與盛長天回到國公府,車駕直入了二門下車,卻在二門看到一輛馬車,馬
車前一頭青驄馬十分神俊,許蓴不由看了兩眼,忍不住問:“家裡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馬?怎舍得用來拉車?”
盛長天道:這不是國公府的車駕吧?是來客了??”
許蓴一邊道:“還在孝中呢,怎會來客。”一邊卻有些眼饞,伸手去摸了摸那馬的鬃毛,卻被馬呲了下,打了個噴鼻,非常不給麵子高傲轉頭,許蓴忍不住笑了起來。卻見車駕後轉過來一位青年,明明是雪天,他卻隻著一領洗得發白的藍布袍,脊背筆挺,手中持著馬鞭,眼眸清冷警戒,但看著他卻微微一笑,雙眸仿佛堅冰融化:“世子小心,這馬脾氣不太好。”
許蓴詫異看著他:“你認識我?”
藍袍青年含笑拱手,深深作揖:“在下賀蘭靜江。”
許蓴:“……”
他臉上迅速熱了起來,端端正正拱手還禮:“原來是賀蘭將軍,久仰久仰。”他連耳根都熱得仿佛化了一般,一想到自己那不長進的事恐怕眼前這位賀將軍都儘知,直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眼前賀蘭將軍麵前。
賀蘭靜江正色道:“三年前與世子約見,最後卻失約,但卻多得令堂和世子多次仗義助銀贖身脫籍,一直感懷在心,尚未來得及還恩,又蒙世子查案,為我賀蘭滿門昭雪,恩同再生父母,大恩不敢言謝,無以為報,此身但憑世子驅策。”
許蓴聲音很弱:“賀蘭將軍滿門忠烈,我隻是偶然撞見線索,全出於無意,案件查明都是有司辦理,這是天意假借我手,脫籍……脫籍的事也是我錯認了人,賀蘭將軍要謝就謝皇恩浩蕩吧……”
賀蘭靜江久聞他紈絝荒唐之名,一直隻以為是輕佻無知少年,此刻卻見他全不居功,溫文靦腆,胸中仿似全無城府,待人發乎真誠,心下一邊納罕,想到盛夫人為人,又覺得理應如此,但麵上卻又更謙恭:“世子不必謙虛,在下一日不敢忘世子恩義。”
許蓴越發不自在,隻恨不得立刻來個人解救自己,卻見裡頭盛夫人攜著一位姑娘的手出來,看到他們攀談上了,有些詫異,笑道:“說是今天回來,還以為要到晚上,卻恰好撞上了。”
許蓴和盛長天都向盛夫人行禮:“母親。”“姑母。”
賀蘭靜江上前作揖:“舍妹蒙國公夫人關照,叨擾夫人了。”
盛夫人笑道:“是我要感謝二娘子妙語解頤,慰我寂寞。”說完笑著對身側那姑娘介紹:“這是我兒子許蓴,我娘家侄子盛長天,排行老三的。”又與許蓴、盛長天笑道:“這是賀蘭將軍的妹妹。”
那姑娘與賀蘭靜江一般,一身簡素藍裙,脂粉釵環一應裝飾皆無,然布衣不掩國色,眉目麗色奪人,她顯然是個不苟言笑的穩重性子,但舉止大方,上前行禮道:“見過許世子,盛三公子。”
許蓴和盛長天都還禮:“賀蘭小姐。”
盛夫人道:“長日無聊,我今日正煩勞賀蘭娘子為我設計樓閣花園,多得二娘子陪伴,今日卻竟下起雪來,本來是要安排車駕相送,沒想到賀蘭將軍親自來接了。倒是恰好遇上兩個孩子從津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