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節過,便是新年,輟朝。
正旦之日,謝翊按常規祭了天地,去了皇廟,甚至還心平氣和去看了看太後。
範太後仿佛老了許多,應該是瘦了的緣故,皺紋多了許多,不施水粉,冷冰冰看著他:“聽說皇上竟然第一次同意行了聖壽賀儀?這是覺得自己算是有為之君了,敢受萬民賀儀了?然而聖壽之日,竟不來拜見生母。不孝之君,也敢自詡有為?”
謝翊微微一笑:“朕這許多年才過這一次生辰,自然不想讓不相乾的人壞了心情。三十年朕總算知道有人真心為朕賀壽是什麼滋味。”
範太後睜眼看了他一眼,看他麵龐豐潤了些,眼角唇角都仿佛含笑,不似從前的肅穆端正,反而多了幾分風流。她冷笑了聲:“陛下之前還說要封後,還說要驚世駭俗。我思前想後,你該不會想要封那賀蘭靜江的妹子,賀蘭寶芝為後吧?”
“之前你瞞著我,把賀蘭靜江給赦了脫了籍送去邊關。如今宗王這案子出來,賀蘭家徹底平反,賀蘭寶芝從前就以貌美揚名,又在風塵場裡這許多年,想來更狐媚了,把皇上的心都給迷惑了。”
“為了拉攏邊將,連風塵妓子都要力排眾議封後,你還真敢想。”
謝翊一愣,深思著看向範太後:“母後記性真好。”他都沒留心過賀蘭靜江的妹子。
範太後冷笑了一聲:“攝政王當時想選她為你皇後。”
謝翊:“……”他可不知道還有這事,但他麵上一派沉凝,雙眸仍然比冰雪還冷漠:“但最後還是立了範皚如。”
範太後道:“無非也是想要拉攏賀蘭家罷了。皚如年歲也大一些,溫柔體貼,知道照顧你,又和你在宮裡長大,明顯比她更合適。攝政王看你和皚如玩得好,才打消了主意。”
謝翊神容冷峻道:“所以才會有那等刻意的折辱。”
範太後冷聲道:“你要封她為後,他們兄妹難道就會不恨你了?他們是為了報複我!否則進了教坊,第一件事就該自儘以保清白。他們卻活了下來,忍辱含垢,必然是包藏禍心,要禍國殃民的。”
“你立一個妓子為國母,不僅朝臣蒙羞,百姓嘲笑,後世史書還將如何書寫?”
“還是你就是如此膚淺,奪了哀家的尊榮份利不說,竟然還要刻意娶這樣一個皇後來羞辱於我?”
謝翊沉默許久,低聲道:“母親好自為之吧。”真不敢相信朕是你生出來的。
他起了身離去,範太後仍然冷聲道:“你若是真封她為後,你一定會後悔的!”她聲音陰毒冷森:“你自幼就一身反骨,我等著你被拋棄、被背叛的一天,被自己所愛之人,被自己的親生骨肉背叛……”
謝翊快步走了出去,在外邊冰冷的空氣中深深吸了口氣,拉緊狐裘,慢慢踏雪而出,蘇槐已在門口等著他,也習慣他每次出來都是這樣臉色,默不作聲掀了簾子請他上輦。
謝翊冷聲問道:“查查誰最在太後跟前提醒了賀蘭。”
蘇槐道:“這不必查。節前範牧村回京述職,給您遞了折子要探望太後和範庶人,您準了的。多半閒談的時候想到的吧。”
謝翊:“……”
他咬牙:“傳範牧村進宮,看朕怎麼折騰他。”
蘇槐道:“皇上這是要罰他還是罰自己呢?打斷骨頭連著筋,探花到底姓範,說些閒話也沒什麼大錯。太後就算知道賀蘭兄妹在外邊又能怎麼樣呢。大年下的,想些開心的事不好嗎?我看今兒L許世子的信定然要到的。”
謝翊麵色果然微微緩和了些,想了想果然是,大節下的自己和他們生什麼氣。於是身上慢慢放鬆了下來,他想了想道:“子興應該也快回來了,那就傳賀知秋進宮吧。”
朕既不痛快了,自然也找找彆人的晦氣。
賀知秋入宮在禦書房拜見了皇上,打眼就看到皇上雖然身著正旦的絳紅吉服,但麵無表情,一看就是心情不好。心中忐忑,大過年的,都輟朝了,皇上怕不是沒人陪過年,心裡不痛快了。既然找自己,恐怕又有哪位權貴又要倒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