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槐笑道:“咱家是內監掌印太監蘇槐,奉了皇上口諭,送範牧村過來給小姐賠禮。皇上口諭:範探花目光短淺,見識粗陋,配不上小姐。小姐胸懷天下,誌在四海,不要與蠢物計較。”
範牧村滿臉羞慚,深深作揖,頭都抬不起來。
賀蘭寶芝滿臉詫異,笑道:“皇上言重了,皇上金口玉言,對賀蘭滿門有昭雪之恩,臣女豈敢違抗?範探花才貌雙全,臣女粗陋,不敢攀附。”
範牧村低聲道:“小姐蕙質蘭心,誌在遠方,範牧村自以為是,貿然求娶,辱沒了小姐,還請小姐寬恕。”
賀蘭寶芝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範牧村,笑道:“原來名滿天下的探花郎,是這樣性子。原是我錯怪了,以為是皇上有意,又以為是你刻意辱我。如今看來,你竟真的是安心求娶?”
“探花郎以為這是恩賜,是救贖,這倒也沒錯。流落風塵的教坊女,如今哪怕平反昭雪,能嫁給名滿天下的探花郎,的確是好歸宿。女子不嫁人,能做什麼呢?”
範牧村麵上微微一熱,誠懇道:“是我淺薄,今日才知小姐原來自有一番事業。”
賀蘭寶芝沉默了一會兒道:“一月前
,探花郎若是真求娶,我恐怕會答應。”隻是最後為了複仇會在內宅做出什麼瘋狂的事,自己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滿心都淬滿了毒汁,但卻有人給自己指了另外一條路。
她胸中百感交集,看了眼一直在旁含笑不說話的蘇槐:“是我沒想到,禦窯這樣的生意,沒有皇上同意,許世子安敢做這門生意?原來是皇上天恩浩蕩,給了臣女機會。”
蘇槐道:“禦窯燒粉彩瓷這事,確實是許世子奏準了的,老奴經手了這事。但賀蘭小姐負責這事。確實是許世子一人提議,皇上倒不會管這樣細。皇上說了,小姐看在世子麵上,多少能削點怒氣。”
賀蘭寶芝心下洞明,這範牧村求娶,看來確實不是出自上意。而皇上專門讓蘇槐帶了範牧村來這裡道歉剖白,姿態誠懇,自然也是有深意在的。
一則是不希望兄長心中對皇上、對範家有心結。畢竟兄長很快奔赴邊疆,皇上必須得把這根刺給拔了,否則帝帥互相猜忌,邊疆不寧。
二則也是隱隱的威懾,許世子這禦窯的生意,自然是恩出上意。他們兄妹若是要執著與範家這根獨苗苗過不去,皇上作為表兄,自然是為難的。因此把事情挑明在這裡,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選擇。
恩威並施,正大光明,這是兄長私下對她說過今上的為人。她沒想到自己竟也有切身體會的一天。
然而,這證明了她還有用,也許是為了拉攏兄長,也許是為了籠絡靖國公世子許蓴,但興許哪一日,自己也能做出一番事業,讓君王看重。
賀蘭寶芝麵上笑意盈盈:“探花既然是發乎至誠,那是我和哥哥誤會了,還請探花不要計較兄長粗魯莽撞。”
範牧村低聲道:“不敢,賀蘭將軍教訓我是應該的。”
賀蘭寶芝道:“既是都為皇上效力,也談不上教訓不教訓,探花郎今後行事,三思而後行吧。不敢說一笑泯恩仇,無非是大路朝天,各走各的道。不日我也將出海,這樁笑話大概在京裡高門,也不過是茶餘飯後的笑談,很快也就淡了。”
範牧村深深作揖,賀蘭寶芝卻笑著對蘇槐行禮後,姍姍離開。
範牧村這才直起身來,蘇槐笑道:“探花可自行回府了,老奴回宮複命了。”
範牧村和蘇槐道:“有勞公公,還請公公向皇上複命,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確實比不上許蓴,不僅如此,我如今連誌氣也比不上賀蘭小姐。”
“皇上教訓,我都記牢了,明日我即回任地,今後絕足皇廟。當初恩榮宴上立誌,確實為臣初衷,多餘的話不敢說,隻先做好手上的事,來日才敢說為君效勞。”
蘇槐笑道:“老奴都記下了,定為範大人傳達給皇上。”
當下兩邊行禮告辭。
蘇槐回宮,將今日情形報了謝翊。謝翊道:“賀蘭寶芝竟真的要出海?果然人不經曆點挫折,還真沒有這般誌氣。”
蘇槐道:“我看探花郎是真心羞愧,應該也是後悔帶累了皇上。皇上前邊為了收服賀蘭將軍,做了這許多,又是赦免,又是昭雪,差點就被他一個求親給毀了。”
謝翊道:“他能想通便好了。真費心,朕教許蓴都沒這麼費心。”
蘇槐看到桌上玉堂紙裡已寫了字,便知道謝翊這是把給世子的信寫好了,笑道:“似世子這般天生通達的,能有幾個呢?依老奴短見,這科舉三年一科,就有三位狀元榜眼探花,但青史留名的,能有幾個呢?”
“雖說都是天子門生,但皇上栽培許世子的心,到底是不同的。”
謝翊眼睛微微一眯,十分愉快,嘴上倒還嫌棄:“翅膀硬了,如今也會自作主張,膽子大得很,又仗著朕寵他,為所欲為的,欺君的事都敢做,還以為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拿捏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