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海衛市舶司舉辦這樣有使臣洋商等參加的宴會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次是在露天海灘草坪上,撐了涼棚,點綴了鮮花,又剛看過演習,雖然在岸邊看著並沒皇上君臣在樓上看得清晰,但不少人都自備有千裡鏡,都看到了演習的情況,自然都有一番計劃。
軍艦們上的軍士演習後自然是在船艦上修整,隻有指揮官盛長天和霍士鐸登了島,各國艦隊的指揮官和使臣也都來了,在市舶司的官吏的引導下入了席,在音樂聲中端起了裝著美酒的的玻璃杯,相互認識攀談著,食物都是自行取用,源源不絕。
新鮮的魚膾和瓜果沃在冰雪長盤裡,琳琅滿目,負責服務的廚子們將現烤好滋滋作響的羊肉、豬肉切開,給客人食用,又有銅鼎明爐架著鐵絲網,上邊烤著貝類、魚肉、牛肉等肉類,撒上了胡椒肉桂等香料,香飄四裡,香氣彌漫在整個島嶼沙灘上,就連在萬象樓上的君臣們也都聞到香味。
這樣的酒會,市舶司已經舉辦過幾次,洋人們都很習慣,軍艦上的官兵們也已習慣這樣的做派,但大臣們卻看著頗為新鮮,少不得也有些人嘀咕著不倫不類,不分尊卑,無禮且粗俗,簡直如大街上民間舉辦的流水席一般。又有人擔憂臨海侯該不會真的要請皇上在這種露天之下賜宴吧?那可成何體統。
許蓴笑著請謝翊:“二樓已設宴,請陛下移駕。”
謝翊伸手扶了他的手臂起身,與他入內,一邊低聲問他:“這裡你有地方住吧?”
許蓴眼睛一亮,悄悄看了眼後邊跟著的蘇槐和方子興,壓低聲音道:“有一處閣樓,粗陋得很……隻是一會兒L不回行宮……臣子們恐怕要勸諫。”
謝翊低聲道:“隻做個樣子登船就是了,讓他們坐千秋號回去。”
許蓴知道謝翊這是想要和他留在島上過一夜,心裡越發高興,仗著進了內裡光線黯淡,後邊臣子看不到,伸手大著膽子探入謝翊袖子裡,結結實實從手腕到手肘摸了一把。
謝翊也不與他計較,隻往裡頭走,許蓴揩到了油心滿意足,又想到今夜能和謝翊在島上過夜,沒了這些討人嫌的臣子們,那可得多開心啊!他一瞬間腦子裡已掠過了好幾樣好玩好吃的東西,隻恨不得立刻便將今晚的宴會結束了,趕緊和謝翊兩人一起看星星去。
待到進了萬象樓的宴會廳內,這裡已點上了輝煌琉璃燈,明亮之極,座位擺放倒是如朝中一般,這下官員們才舒服了些,仿佛終於能夠各安其位,按品級,文東武西排了位次,恭請了皇上升座後重新行了一拜三叩頭的禮。
謝翊免了禮命大臣們入席,吩咐道:“範牧村擬旨,封賞演習的將領官兵,武英公和蘇槐下去頒旨,犒賞官兵,今日大家也累了,既難得出海,也可下去體察海外風情,與洋人交談交談,也算開開眼界,酉時再登船回去罷。”
說完點了名的臣子都一一起身領了旨,範牧村寫個封賞旨意自然是如喝水一般,揮筆而就,奉上去謝翊看了眼便過了,蓋了印,方子靜便和蘇槐捧了旨意,帶著
事先就準備好的封賞下樓去了。
不多時果然下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萬歲聲和歡呼聲。
在歡呼聲中,上邊的賜宴也開始了,常宴不過三爵酒,歐陽首相不在,便由品級最高的武英公帶著隨扈官員獻爵,轉眼三爵獻畢。堂上開始進歌舞,卻是數名極富有異域特色的胡女跳著胡旋舞,打著手鼓,手腕腳踝上鈴鐺叮當響著,紙醉金迷,波浪海藻一樣卷曲的長發上點綴著閃閃發光的金珠,隨著那優美身姿旋轉而閃動著,像無數把燃燒著的火苗,瞬間點燃了宴席的氣氛。
下邊薑梅卻悄悄上來與許蓴道:“琴獅國的使臣和海軍將領想拜見陛下,另外露西亞國和緋月國的也說想麵聖。”
許蓴看了眼正襟危坐在那裡仿佛在觀賞歌舞的謝翊,其實他這裡略一離開,謝翊的目光就已追過來了,心裡暗笑,走上前去低聲稟了謝翊:“琴獅國這邊的使臣和海軍中將都想拜見您,還有其他兩個參加演習國家的使臣也有此意。”
謝翊略一沉吟,看了眼下邊的大臣們,他們沉浸在歡愉的氣氛中,有的竊竊私語著,雖然今日大大被西洋諸國的武力所震撼,有了些許危機感,但卻未必有足夠的重視。
不過對方來意未知,且還有個通商的文書在那裡等著談判的,此刻見見也好,但不宜在公開場合見。
他忖定後便與許蓴道:“去偏閣私下召見即可。”又對蘇槐道:“讓武英公、賀知秋、範牧村隨駕。”
許蓴連忙應了親自下樓去接了。
謝翊便起身在方子興的陪同下退了席,眾臣連忙都起身恭送聖駕,然後看著小內侍過來,接連將武英公、賀知秋、範牧村幾人叫進去了,而臨海侯也不知道去了哪裡,都知道恐怕是有什麼差遣。
有人道:“多半是西洋使臣覲見吧,畢竟不是正式朝貢場合,但又不能失了朝廷體麵,私下見見也是應有之義。”
“我依稀聽說琴獅國那邊提了很不合適的通商條款,內閣本來想直接駁回的,但陛下似乎仍有意通商,恐怕要談。”
“此消息可真?”
“應當有七八分準,內閣那邊沒怎麼禁言此事,但原本以為是蠻夷小國,因此也沒怎麼當回事,隻以為臨海侯是誇大其詞,如今看來恐怕西洋諸國,實力非小。既有船堅利炮,又有技巧機械,看陛下的意思,是想要通商了。”
翰林學士和畫院的宮廷供奉們原本品級最低,和同來的禦醫等人都在末席,此刻看到範牧村離席被內侍導引著進去了,有人少不得又酸溜溜道:“之前擬旨這些事,都是讓莊兄來的,今日卻又變成了範學士了。”
莊之湛正飲酒,聽到笑了下:“誰敢和範大人比?人可是實打實的陛下的表弟。”他之前尚且能從容,此刻卻終於有些一絲酸意。
一則多少感覺到了今日說的話逆了君意,二則陛下之前明明待自己甚為優容,頗為欣賞自己的文章才學,此刻卻指了範牧村擬旨,又召了他去陪同會見,自然是很明顯君上覺得自己擬的旨不能貼切,而範牧村擬的才更體上
意了。
自己行差踏錯一步,隻以為一片丹心為君?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忠言逆耳,到底比不過那臨海侯深得聖意。
他看了眼武官席那邊,前呼後擁的都圍著盛長天說話,然後一起下了樓下去,顯然是要與各國的軍官們結交,想了想便也起身道:“我下去會會那些洋人,你們也去嗎?”
這些翰林學士們其實不少早就想下去看看了,但皇帝在不敢離開,如今看莊之湛挑頭,連忙便也起身:“莊大人,我與您一起下去,也有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