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朝廷眾臣全都高呼萬歲仁慈,便連莊之湛也含淚叩謝天恩。
謝翊卻又道:“莊之湛自入朝為官以來,不思為國家任事出力,勤慎勉力,反恃才侮上,沽名釣譽、朋比為奸。屢屢辯言亂政、攻訐功臣,妄圖把持言路,妄議朝政。此為你之家風不正,立身不公,存心卑汙,方招致今日之禍事。如今念你幡然悔悟,能回心改過。臨海侯又不計前嫌,於危難中施以援手。姑赦你死罪,惜你才華,當戴罪立功,然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罰俸三年,杖二十,靜思己過,公正居心,若執意怙惡不悛,絕不再赦!”
莊之湛深深拜伏下去:“臣謝主隆恩。”
一時散了朝,許蓴看莊之湛被殿上護衛拖下去行杖去了,知道九哥這是這口氣從津海衛憋到現在才替自己出了,不由微微咂舌,想起兩任狀元都被九哥問責打過,還都是為了自己……這一次甚至還是賀知秋去查了莊家的案子,這兩位狀元如今待自己竟還甚厚,對九哥也是死心塌地地效忠——九哥的禦人手段,實在還有太多自己要學的了。
他慢悠悠去軍機處點了個卯,看方子靜今日看他也沒個好臉色隻恨鐵不成鋼地教訓了他幾
句,也不知是誰又惹了他。
司禮監那邊過來道今日無什麼重要奏折,請軍機處列位大人各回衙門,今後也不必日日點卯,有大事司禮監會傳列位大人議事。
如此軍機處便散了,各位大人各回衙門,方子靜也匆匆走了。
許蓴一看天色,卻想起自己早晨忙著上朝,隻交代了春溪一聲讓去準備彆莊,也不知道如何了,如今合該趕緊先自己騎馬過去弄一番,還要回家去和父親母親報一聲才好。
他連忙騎了馬回了國公府,許安林一如既往不在,又是在外邊逍遙,盛夫人也說是去了江南,據說那邊正舉辦鬥絲會,她趕過去打算采買些精品去了。
白回了國公府一場,他一個人越發自在,在國公府淘了一回,找了好吃的好玩的都一並帶上馬車,自己立刻出城,徑往鹿角山白溪彆業去了。
鹿角山仍然瀑布掛落彎角,山澗流落,滿山樹草青翠欲滴,泉石清峭,初夏清風蕩漾,他縱馬迎風而行,想著又要和九哥重溫舊地,昔日甜蜜點點儘皆湧上心頭,正是滿懷喜悅。
一直縱馬到了山下山門,卻一路看到了禁衛駐蹕,越往山門,則崗哨越多。很快方子興迎了出來,看到他道:“你怎的一個人先來了?皇上呢?”
許蓴看到他欣喜道:“子興哥!皇上散朝後還有些事要議完才好出來,我掛心這邊太久沒來住了恐有些不妥帖,所以先過來看看。您不是才回京嗎?怎的又出來當差了?太也辛苦了。”
方子興反問道:“你說呢?莊家那事,皇上說莊之湛帶了護衛去也不經用,結果我和賀知秋千裡迢迢跑過去抄了一回家。才回京還沒歇兩日呢,又忽然聽說要來彆業休沐。還說走就走,我雖是有假,這裡畢竟是宮外,還是你臨海侯的府邸,我不出來看看,兄弟們哪敢冒犯你?到時候出了紕漏,可不是鬨著玩。”
許蓴滿臉討好上前道:“都是我之過,勞動大統領了。昨日我還和範牧村、賀知秋他們用晚餐,說起實在大大對不起您了,你大婚之時也沒能參加,如今才回京,也未能和您一聚,反倒勞您為我的事奔忙。”
方子興笑道:“罷了,不止是看皇命,也是看你麵上了,若是旁個人,我才不去。這次抄莊家,抄了好些古書字畫,皇上說讓都充入九疇學府的藏書樓內。但又說你喜歡字畫,再說這案子你也是苦主,本該給你些補償,叫先揀了一些好的來給你挑挑,看你喜歡哪些就留下,便都留了也不妨。”
“我哪裡懂這些?隻讓他們拿了單子來,本來想讓我兄嫂看看,好在內子說她略懂些書畫,便勾選了一些先調了來,剛才已命人都掛上了,今晚你自己好生挑挑吧。”
許蓴道:“這幾年在津海衛忙得和陀螺似的,日日和軍械機器銀錢俗務打交道,整個人都俗不可耐了,哪裡有時間看畫呢!多謝子興哥,既然嫂子懂這些,何不問問她喜歡哪一幅,我便挑了給子興哥,子興哥也好給嫂子些驚喜。”
方子興怔了怔:“這樣不好吧,皇上知道了恐覺得我以公謀私。”
許蓴道:“既是補償我的,我轉贈給你有何不可?就當補給您和嫂子的新婚禮,之前不好大張旗鼓,送的禮太過簡薄了,如今再補上一份。”
方子興想了想:“等我問問我哥。”
許蓴:“……”他笑道:“武英公定不會反對的。”
兩人邊走邊說話,一路入了彆業內,果然看到四處戒備森嚴,龍驤衛、鳳翔衛已全數接管了彆業的保衛,已防衛得密不透風。
許蓴行到自己的院子門口,自己的院子和九哥的院子正相對著,一邊是“羨魚”,一邊是“隱鱗”,當日這字題了以後,自己吩咐人製了匾掛起來。卻忙忙碌碌,無一日空閒,再沒回來看過一眼。
憶當日初嘗風月,湖邊釣魚,縱馬穿林之時,還和九哥說那江海之願,何曾想過今朝為名為利奔忙,終日不得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