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0 章 謗譏(1 / 2)

幸臣 灰穀 7335 字 7個月前

九月,九疇學府落成,開始組織入學考試。謝翊親自命了幾道策論,全國竟有三千多人湧入京城報考,單是審核資格便花了不少時間。之後考了三日,不同學科考題均不同。

範牧村組織招考等諸事,忙得團團轉,好容易這日考完,範牧村又是一個人留到最後,下了學府校舍,卻看到莊之湛尚且也還在大堂裡的書案前寫著東西,笑著上前打招呼道:“怎的還不回去?”

莊之湛抬眼看他端正做了個揖:“範大人,這些學生名單我錄完了就回去了。”

範牧村道:“我看他們都欺負你罷,怎麼都把這些枯燥麻煩的都給你做,不是有書辦嗎?”卻是隱隱聽說這些日子莊之湛頗受排擠。

大概是因著從前才華甚好,本就不少人嫉妒,而如今莊之湛被皇上當朝直叱為品行不佳之人,又是叛族之人,少不得心下稱快,越發肆無忌憚排擠起來。而昔日原本與他交好之人,此刻也對他避之不及。

莊之湛偏也不是個安分的性子,前些日子聽說還是上了道折子,建議要改稅法,皇上看了頗為嘉許,命戶部詳議,這越發得罪人了,看來他是決議要在這孤臣一路走到底了。

範牧村原本惜他才華,看他風姿湛湛,亭亭皎皎,偏偏際遇堪憐,人人疏遠,不免想起自己,也起了些同情之心。

莊之湛笑道:“無妨的,本也是我該做的。”

範牧村心中不忍,招呼他道:“明日再做不遲,我看時間也還早,不若我們去花雲樓吃個便飯吧,我喜歡那裡的羊羔羹,今日特意讓人點了酒菜,留了廂,本來邀了賀知秋,結果他方才托人說他臨時有個案子要密審,沒法子來了。我還想著我一個人甚是無趣,幸而你在,同去吧。”

莊之湛也不是矯情之人,便欣然起身道:“如此便托範大人的福,也嘗嘗這名冠京城的羊羔羹了——不瞞範大人,我如今無俸祿,可是窮措大一個,若無範大人做東,還真吃不著。”

範牧村失笑:“何至於此。”他一揖:“莊兄請吧。”

花雲樓熱鬨之極,這裡本就是京中極富盛名之地,因著能遠遠望見皇宮,不少名流高官喜在此,範牧村和莊之湛一路上了花雲樓內,進了事先預定好的包間內。兩人對著小酌一番,論些詩文,說些京中的掌故閒話。

二人都博古通今,追憶起當日瓊林簪花風流之時,不免都有些惺惺相惜,多飲了幾杯,漸漸都有了些醉意,酒過三巡,莊之湛起身出來到樓下如廁。

誰知路過大堂往後穿堂去院子裡,穿過花下小路之時,卻被人叫著他的字:“明波。”

莊之湛轉頭看卻正是鮑思進,他滿臉紅光,言語大著舌頭,大概是正與同年飲宴,已醉了五六分,酣酣然有些醉態,他一貫知此人傖俗,不欲與他糾纏應酬,便隨手做了個揖:“鮑兄。”

鮑思進看莊之湛麵浮紅暈,有雨潤海棠之態,貌若好女,風流俊逸,不由心中一蕩,笑嘻嘻上前去執他手:“久不見明波兄,也不知如今你在戶部那邊如何

?聽說你日日隻在九疇學府中,也不怎麼出門應酬。想來如今沒了俸祿,又要奉養母親,日子不太好過。我們從前相交一場,若有什麼難處,隻管說與我知……”

莊之湛聞到他酒氣汙濁,又伸手來攜手,十分反感,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他手道:“多謝鮑大人愛護,不過小弟如今在九疇學府當差讀書,倒也安靜,並沒什麼需求。”

鮑思進近看他膚光若凝脂,色奪桃花,心中越發一酥,隻含笑道仍是伸手去捉他手臂:“明波弟怎的這麼生疏,想來是生氣之前被杖責養傷之時,我未能及時雪中送炭去探傷。其實我心中是十分心疼弟的,隻是輿論嘵嘵,人言可畏,不得不麵上疏遠,其實心中十分心疼,隻恨不得親手給弟敷藥……”

莊之湛聽他酒氣衝天,說話越發不堪,眉目言語也飽含下/流/淫/邪之意,竟隱隱將自己當成小倌戲子調戲,心中大怒,退後道:“鮑大人醉了,請自重。”說完退後便要走。

鮑思進見他走,急了伸手上前拉住他手臂,大著舌頭道:“明波弟!如今你雖見棄於君上,不必自餒,那臨海侯嫉妒你比他年輕貌美有才,排擠中傷你,跋扈驕狂,定然也有失了帝寵之日……到時候明波弟複寵指日可待……”

莊之湛見他出言無狀,醜態百出,竟連皇帝都編排上了,怒視正色道:“鮑兄!大庭廣眾之下慎言!”

鮑思進嗬嗬一笑,隻一心歪纏:“無事……這裡沒人……再說了……誰人不知臨海侯媚上幸進之徒……還有那範牧村,也是青年俊逸之流……當初翰林中,隻莊弟標致,得寵於君前,那臨海侯心生嫉妒,排擠莊兄。當初那範牧村也是如此這般被臨海侯排擠,黯然出京去的。莊兄這是被暗算了,人人都可惜,不知道多少人憐惜你呢……”

他話才說了一半,已被莊之湛扇了一耳光在麵上:“鮑思進!你我今日割席斷交,不必再往來!”

鮑思進捂著臉麵上火辣辣,怒道:“你不過和那臨海侯、範牧村一般幸進媚上,以色侍君,得點了狀元,便還真以為

自己多有才華!我呸!不過是欺世盜名的佞賊!”

他話語未落,頭上忽然挨了重重一扇。

他轉頭:“什麼人!”

莊之湛也詫異看過去,卻見一個中年富貴男子身著紫袍,白胖麵龐,看著養尊處優,滿臉怒氣,身後跟著好幾個侍從,正勸著他:“國公爺仔細傷了手!”“莫要與這等小人生氣!”“拿了送去官府治罪便是了!”

那紫袍男子卻正是靖國公許安林,他那佛園子已建了差不多,今日正是在花雲樓宴請賓客。剛好內急下來,卻正聽到有人提到臨海侯,一時詫異便站定了聽,誰知道卻越聽越大怒,他原本就是在京裡紈絝多年,哪裡管對方是什麼人,直接親自拿了扇子便衝上來敲了一扇。

雖然親手敲了,許安林猶然未解氣,隻站在那裡大聲道:“左右與我拿下這口舌小人來,先給我掌他十下嘴!”

隻看到幾個狠仆已如狼似虎上去挾製了鮑思進,其中一個上前掄圓

了膀子啪啪啪,果然先打了十掌,隻打得鮑思進臉上立刻紫漲紅腫起來。

此時樓裡已驚動了,許多人下來,之前與鮑思進同席的翰林學士也已出來,看到隻嚇了一跳上前去阻止喝怒道:“此為朝廷命官!何人敢掌嘴朝廷命官?朝廷體統何在?”

許安林站在那裡倨傲道:“什麼朝廷體統?此人嘴裡不乾不淨,冒犯勳貴,你們維護於他,難道也讚同他那不忠不義,欺君罔上的話?”

鮑思進的同年們全都麵麵相覷,不免七嘴八舌辯護道:“鮑兄一貫忠君謹慎,豈有胡言亂語的?莫不是栽贓?便是口舌之爭,朝廷命官,也隻能上奏朝廷,豈能私刑於朝廷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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