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國公縱奴行凶,毆傷朝廷命官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然而第二日朝會風平浪靜,竟無一禦史風聞奏事彈劾,隻有許蓴自己上了個請罪的折子,謝翊隻留了中,因涉及勳貴,命大理寺詳查具奏。
這案子也簡單,這邊派人問了一回,靖國公、範牧村、莊之湛等人到大理寺大堂應了一次詢。案情明白,很快朝廷下旨申飭了靖國公,問了他毆傷官弁、私設公堂、肆行無忌之罪,罰靖國公一年俸祿,閉門齋戒一月,修身養性,許蓴為人子,未能勸諫父親,亦罰俸一年。而對鮑思進,卻做出了極為嚴厲的處罰,嚴旨叱其謗譏君上,中傷勳臣,悖逆狂妄,荒唐卑鄙之罪,革職發至瓊州效力贖罪。
鮑思進那些同年和交好的學士們一看這朝廷旨意,都暗暗咂舌,慶幸昨日聽了那莊之湛和範牧村的話,未貿然出頭去參劾靖國公,否則隻怕要一起被問罪了。一時鮑思進門庭冷落,竟無一人敢去上門探望。君不見,連那與臨海侯有仇的李梅崖都沒參靖國公?
“這是犯了眾怒了!”李梅崖一邊將幾上的桃子拿了一個咬了一口,一邊怒道:“以為都察院什麼都參的嗎?似他們這般寸功未立,竟敢滿口下/流汙言穢語地誣陷大臣,今後哪位大臣略受皇上恩寵些,難道都是幸進之徒?陛下若是想要親近賢臣,難道也要顧慮這些小人的誹謗之言?”
他一想到皇上英明聖哲,不由又正氣凜然:“陛下待臣下拳拳,臣子們待陛下之昭昭,天日可表,豈容他們這等小人肆意汙蔑?此風絕不可長,這是絕了臣子們效忠陛下的道啊!公忠體國,一心竭誠效力、以事君父,卻被誣為迷惑皇上以幸進,其心可誅!”
他滿懷同情看了眼一旁正尷尬麵色微熱的許蓴,一拍他肩膀:“許元鱗!挺起背來!莫要怕!我們都站在你這邊的!那些話一看就十分可笑!莫說陛下不好龍陽,便是好龍陽,那莊之湛與範牧村容貌遠勝於你,豈有更器重你之理?”
一旁的方子靜一口茶噴了出來,咳嗽不止,叱他道:“李梅崖!不要在此胡言亂語!”
李梅崖卻眼圈發紅,頗為情深意切:“陛下曆來重賢能,豈是以貌取人之君?便是待我糟老頭子,數年來升升降降,都是一片良苦用心,料不到今日竟為小人褻瀆!自然是因為你有實打實的功績和能力。國之重臣,實乾能臣,豈容他們誣告?”
他愈加慷慨激昂,指了指頭上“至公堂”的牌匾:“但凡我等臣子心中廓然大公,何計一時榮辱?君臣合體,方得盛世!”
許蓴尷尬得拿起茶杯喝茶,含糊道:“多謝李大人回護。”
方子靜忍著笑趕李梅崖:“行了行了,你們都察院沒彆的事的嗎?日日來蹭我們的好茶喝,這麼閒不若替我們也議一議這軍製改革的法子。”
李梅崖道:“軍製早就該改,但這事不容易,國庫沒錢,你們怎麼改?去哪裡弄錢?許蓴那個債券,隻好勉強撐起那軍械廠吧?是由兵部全部養起來,還是遣散回去,都需要大筆大筆的銀子。先想好這些,才好動軍製。”
許蓴道:“總得先拿到最準確的各地兵馬人數,如今多是報空餉的、占人名其實並不服役的、不堪一戰的……兵不在多,惟在精耳,且這兵將日常操練,都要有個章程,如此才有雄兵百萬。”
李梅崖道:“這若是做得起來,兵部早就做了,九州四海,何其廣袤,勸你們還是不要著急,再等上幾年,國庫充實些再動這些吧。橫豎如今藩王都撤了,一時倒也還算太平。”
許蓴道:“正為軍國大計,皇上才建了軍機處,我們若也是畏難,還有誰敢做呢。洋夷不是遞了通商口岸的法子來嗎?讓我想想,怎麼補上這軍費的口。”
李梅崖點頭:“還是你們年輕人銳意敢當,以我之見,先做出軍製來,各地州縣如何派駐,軍製如何,兵丁將領各多少,先擬個章程來讓九卿議了,陛下同意了,再行之。”
“再一樁事,”李梅崖道:“彆怪我說話難聽,這等改革大事,若是隻在京中坐著,紙上談兵,未必便能想出來合適的,還得去些緊要地方看看,和各將軍都商議商議,多聽聽各地駐紮老將軍們的意見才好。但這又有問題了,你這風聲一出去,得罪的人就多了,須得小心小人暗算。”
他看了眼武英公:“不過武英公在把著,老夫倒是不擔憂的。”
方子靜道:“許元鱗才從津海衛回來幾個月,你又攛掇著他出去,嗬嗬。”
李梅崖道:“也對,許元鱗還未娶妻呢,也難怪那等小人瞎編亂造,不若早點娶一個賢妻,這軍製改革也非一日之功,慢慢來吧。”
方子靜看他越說越作死,也懶得理他,隻道:“說起娶妻,儂思稷已進京了,這幾日便要行婚禮了,元鱗不妨也問問他這軍製上有什麼想法沒有。”
許蓴眼睛一亮:“進京了?我竟不知。”
方子靜道:“是,他那新宅子還沒收拾好,他也不想回去和他那假惺惺的胞弟住,如今暫居我府上,今晚你過府一敘吧。”
李梅崖連忙也道:“有酒喝?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