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蓴回到軍機處的時候麵上紅暈未散,眼圈也微微發紅,眸子猶如被水洗過晶亮異常,嘴唇更是紅得異常豔麗。
他悄悄從至公堂最旁邊一扇門小心翼翼儘量不吸引人地進入,摸到自己位置,聽緘恪親王和武英公在說話:“宗室人才其實不少,如今忽然有這麼一條進身之路,自然都是稱頌君恩不已。”
方子靜在他一進來其實就注意到他了,隻掃了他一眼沒理他,隻和謝翮說話:“進親王是大事,總該宴請一下慶賀慶賀。”
謝翮笑道:“聖上深恩,我這微薄之功,隻能粉身以報天子了,陛下自己都躬行持儉,我哪好張揚。武英公這邊聽說還替下屬儂世子操辦婚事呢,倒又操心小王請不請客了。”
方子靜卻笑道:“我看宗室子們想要入九疇學府的如今必定是要找著門路求你,王府設宴,必定是大賺特賺。”
謝翮笑著搖頭,目光卻也轉到了許蓴身上。許蓴大概覺得自己悄無聲息,卻不知道他鮮衣華袍,神采煥發,無論什麼時候在人群中都如鶴立雞群十分奪目。
許蓴正悄悄整著衣襟,隻覺得下邊衣袍皺得厲害,又疑心腰帶沒結好,心神不定地在桌上隨便拿了一本折子看。
謝翮卻對他說話:“臨海侯這是從哪裡來被風迷了眼嗎?”
許蓴耳根一熱,隻含糊解釋著:“昨夜沒睡好,適才揉了下眼睛,大概紅了。”
方子靜促狹道:“昨日躊躇滿誌要軍製改革,今日就開始懶怠起來了,看著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晚上去哪裡尋歡了?這是被侍妾淘虛了身子麼?”
許蓴眼睛溜圓看著方子靜一眼,顯然沒想到方子靜會開這樣的玩笑,隻匆忙扯個彆的話題掩飾道:“前日武英公說了,我國幅員遼闊,海岸綿延萬裡,處處駐紮重兵,耗費浩繁,陸軍海軍都要整合,扼守要害海口,如今各州總督卻有些各自為政,不太聽調,這通商口岸等一開,若是他們都無分成,必定也是各掃門前雪的。”
方子靜道:“不錯,那你可想到法子了?舍得把通商口岸的關稅分潤給他們嗎?”
許蓴道:“有何不可?各通商口岸本就有賴於各州兵力,能收上來多少,就看他們的本事了,截留五成為軍費,我以為可以的。”
方子靜笑了:“但你信不信他們拿了口岸的關稅銀子,還是會各自為政。”
許蓴道:“三年一換。”
方子靜道:“那又成了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了。”
許蓴道:“這也沒法子,但可在各新式學堂培養大量中層將領,相對固定,總督隻需要抓好這些將領就行,也能避免各州縣駐兵變成一人之私兵,更不易導致腐敗問題。凡事總難兩全,權衡利弊之下,總督還是當換,不可久任。”
方子靜點了點頭:“說明你仔細想過了,但又有一條弊病,在同一學堂肄業的將領,極有可能拉幫結派。”
許蓴頭疼:“隻能儘量打散,這也難以避免,科舉尚且還有座師同年同鄉朋黨之患呢
,若是真打仗,將領熟悉一些本也更容易配合。”
方子靜微微一笑,謝翮讚許道:“臨海侯越來越嫻於政務了。”
許蓴謙虛道:“是王爺和諸位大人們願意教我。”
謝翮道:“是你天資卓越,陛下教得好。”
許蓴心虛,不知為何耳根又一熱,想起適才九哥又在禦書房裡“教導”了他一回,什麼卿為帝侶,臣下有錯,亦有教誨之職,不合與臣下吃醋雲雲,好聽的話哄了又哄,但動作可一點兒不溫柔……
他心虛忍不住又想去摸唇角,疑心麵上帶了幌子出來,適才照鏡子沒照真……但身上不免又微微發熱。
方子靜卻道:“等各組核數的人回來,看了底數再做打算吧,我覺得還有一樁事也可順便讓他們做了。”
謝翮道:“什麼事?”
方子靜點了點桌麵上的折子:“派遣去各州縣的既然都是擅算的,若能將各地耕地田畝的數一並核算了回來。我看戶部的意思是想重新丈量田地,也該量一量了,上一次統計還是先帝的時候了,讓各州縣報,必定還是不準,不若和這點兵馬的事合二為一一並做了,這核算統計組,有欽差的名頭,也好查,統計兵馬軍械,本也有戶部的事,戶部工部都該派人的。”
許蓴聽方子靜說到丈量田地心中又微微一虛,幾乎懷疑方子靜知道了九哥的打算,然而他看果然大桌上正有戶部的折子,拿起來看是上奏建議核定九州田畝,看奏折卻正是盛長雲寫的,心中微微一喜,知道這必定九哥透的意思,把這事做在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