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夷微微一笑:“他才認識你們,難免有些防備心理,等以後熟了就好了。”
賀知秋笑道:“我剛也想,這許先生倒是我們做律師的好手,一句話沒回答,倒會先套對方信息,看著滿臉笑容的,還以為他是真沒注意到方先生的問題。”
方子興茫茫然:“你們在說什麼?”
李梅崖道:“說你們這樣的豪門子弟,也有你這樣的實心棒槌。”
方子興怒道:“李梅崖!”
方子靜道:“罷了啦,李梅崖都來了,看來你這次是真的要動真格了?”
謝明夷道:“嗯。”
方子靜道:“都忍了這麼多年了,怎麼忽然又忍不下去了?我記得你以前無欲無求,錢財都如煙雲,一個人回國讀書,還和我們說當個普通教師就好,隨她去吧。當時範牧村過來勸你回去,你都沒理他。最後怎麼還是又出國了?”
謝明夷淡淡道:“隻是忽然發現堂弟是我媽生的。”
方子興一口茶差點嗆到:“什麼?謝明寶嗎?誰說的?”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是範牧村偷偷告訴你的?”
謝明夷不說話,卻是默認了。
方子靜笑了聲:“原不是說是你堂叔外麵生的嗎?原來是這樣,那就有意思了……難怪……”是個人都忍不了啊。
謝明夷麵沉似水,不說話,
賀知秋和李梅崖忽然聽到這樣豪門狗血,實在也不知說什麼好。賀知秋笑著打圓場:“那也沒什麼,這也是常事了,說起來咱們本城豪門也出了個笑話,如今也正鬨得厲害。”
方子靜問道:“什麼笑話?”
賀知秋道:“本城許家,本來與船王盛家世代聯姻的。後來這次許家的鬨得接了外邊的私生子回來,盛家那邊就離婚帶了孩子走了。結果鬨了半天,那私生子竟不是自己的,前些天正鬨得厲害,又想著把外邊的私生子接回來,又想著把去盛家的那個兒子接回來,盛家哪裡理他,外邊的私生子聽說也不太成器,也不知那許大少後悔了沒。”
謝明夷聽到船王盛家就已看了過去,賀知秋看新任雇主這麼關注,含笑道:“那邊的家業聽說也不小,如今鬨得滿城風風雨雨的。”
方子靜道:“這我倒聽說過,許家這些年是越發不像話了,家業敗落得差不多了,隻剩下麵子好看罷了。就這樣還敢和盛家鬨翻。盛家倒是一直很是低調,盛珊瑚叱吒風雲,人人都耳熟能詳,但孩子保護得很好,幾乎沒在外邊露麵過,這次鬨得沸沸揚揚,也沒見過哪家小報敢拍她兒子的。”
謝明夷心中已明白那必就是許幼鱗了,心裡有些憐惜,卻又擔心一會兒幼鱗出來聽到他們議論,轉移話題道:“我打算把資產大部分轉移回國內,看看有什麼產業能接手的,主要專注在科技產業。”
方子靜聳了聳肩:“這不就是現成的,許家的產業和股份現在都在往外流,這麼大新聞冒出來,不若接手了,他們家有不少學院的原始股份,你既然如今也是要任教的,收了這些股份也是好事,正可專心搞科研。以後你家小朋友想陪你,攻讀學位也方便。”
謝明夷心道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不過小朋友被親爹欺負了,他不計較,我且替他收一些本錢好了,便道:“此事可行,分彆吃入吧,不要高調,也不要驚動了許家,分幾個人去買,梅崖操作一下,子靜這邊也幫幫忙。”
方子靜笑道:“這可不太像你的作風,你以前不是不愛收這些高門世家的資產,說表麵靚麗,中間爛透了,收了還好花大工夫整改,剔除敗類。不如直接投資支持年輕人創業的科技公司,還能利國利民推進科技發展嗎?”
謝明夷淡淡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收學校的股份,也方便搞高科技產業。”
一時蘇槐這邊來請客人入座,可以用餐了。
謝明夷等人上了二樓,看彆墅上上下下盆栽和花都擺了進來,整個屋子有了畫和綠植的點綴,變得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許幼鱗不知何時洗了澡,換了襯衣和休閒褲,學生氣淡了些,質料很好卻有些寬大的淺綠色麻質襯衣袖子挽著,更襯出他麵孔的出色和身材的優越。
謝明夷卻認出這是自己的襯衣,心裡卻十分喜歡幼鱗這樣的不見外,坐在幼鱗身旁:“果然有了綠植,空氣好像都好許多。”
幼鱗悄聲和他說:“噴了一點點您用的香水——挺好聞的雨林香味。”
謝明夷莞
爾一笑,他當然聞出來了。幼鱗繼續悄聲解釋:“不知道您這裡這麼多客人……以為隻是見見律師就走了……所以衣著沒留心,顯得不太尊重,就換了。”都說和律師談話按小時計費,這位賀大律師很有名的啊,還來他們學院講課過,他聽過的。還能留在這裡吃飯,看來這官司很大!
謝明夷低聲道:“都是很親近的朋友,不必見外的。”
許幼鱗低聲道:“很親近?”
謝明夷道:“嗯,可以信任的那種生死之交。”
兩人眉目傳情竊竊私語,方子靜實在看不下去:“既然是師兄師弟,那想來也是九疇大學的了,小許既然是學畫畫的,想必也認識沈院長了?”
幼鱗道:“沈教授是我導師呢。”
方子靜越發詫異了,他是知道沈夢楨早就不帶本科生了,這小許這樣年輕,自然是本科生……姓許……他忽然心中微動,仔細端詳了下幼鱗的臉,再算了下年齡,已豁然開朗:“盛珊瑚是你的什麼人?”
幼鱗看著他一笑:“方大哥認識我母親?”
方子靜倒抽一口冷氣,看了眼謝明夷,咳嗽了兩聲:“我和令堂平日生意往來還挺多的,也算是世交了。”桌上都是聰明人,已全都明白過來了,這就是剛才八卦的那一位的主人公啊!
難怪這一位忽然要收許家的家產,這是一怒為藍顏啊!
一時桌上全都心領神會,就連方子興都閉緊了嘴巴絕口不提剛才的八卦,說起閒話來,不是說俱樂部的馬,就是說打獵、賽車,很快幼鱗也津津有味加入了話題,哪裡露營好玩,哪裡攀岩好,哪裡風景絕美,他走了不少地方,說起來麵目生動,很快與方子興說得熱火朝天。
很快午宴散了,送走了客人,幼鱗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對著謝明夷道:“應酬可真累啊!這位方子靜大哥眼力可真太厲害了吧!說話也厲害!還有李總監,那嘴皮子也是好利索!”
謝明夷含笑:“你不是應付得很好?我看方子靜也誇你聰明呢。”
幼鱗搖頭:“噯,我以前最煩這種場合了,都是能躲就躲的。”
謝明夷道:“令堂這麼大公司產業,你不出來應酬幫幫她嗎?”
幼鱗道:“不太喜歡這些。再說盛家也複雜,不想應酬這些,這些大家族……亂七八糟,齷齪事一大堆,表麵亮麗遮著罷了。我看我媽都替她累,她倒是不怕。我還是想過些平淡日子,固然我也知道我這麼說不對,長輩辛苦打拚下來,但其實一個人吃穿住,用得了多少呢?我看他們這麼腐爛下去,遲早要敗落。”
謝明夷握著他的手笑道:“那以後我讓他們少來,家裡就我們兩人天地。”
幼鱗連忙道:“他們都是你的生意夥伴和下屬,怎麼能為我疏遠呢,我看子興大哥就和我說得很來,沒事的。我還想去他俱樂部看看呢!聽起來就很好玩。”
謝明夷道:“哦?就這麼投緣?”
幼鱗聞出一絲酸味,笑嘻嘻看著他:“最重要的是他們是您生死之交啊,那肯定不一般。要說緣分,那還是我們更有緣。”
謝明夷含笑:“人都走了,隻剩下我們了,我們去賞畫吧。”
幼鱗想起來立刻激動道:“太好了!”
兩人上了二樓去,果然新增加了不少家具,看著都古色古香,幾個沉重的陳列櫃在書房裡,謝明夷準確地從裡麵抽出了一卷卷軸出來,掛在了一旁的支架上,然後徐徐展開。
幼鱗看著那幅畫,睜大了眼睛。
隻看到滿紙雲煙,波濤洶湧,一頭巨龍橫穿畫紙,須冉飛舞,猶如隨時破紙而出。一個俊美少年坐在巨龍之上,衣袂飛揚,露出扶著龍身的手臂上的金臂環,少年轉臉看向畫外,麵容栩栩如生,雙眸靈動。
謝明夷含笑看著他:“我一看到你,就想起這幅畫,你與這馭龍少年神似之極。”
幼鱗微微有些震撼,上前看著,想摸畫上的少年,卻又顧忌這珍貴無比的古畫而縮回,隻與畫上少年對視著,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心底生起,他低聲道:“我好似在夢中見過這畫。”
謝明夷道:“我一見你,也覺得夙世有緣,天定佳偶,不敢違天命。”
二人在畫前相視而笑,隻覺得現世美好,圓滿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