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小院內。
珊瑚早上同長輩用過飯,就回了房,因著近日教她的師傅有事離府了,上午的活動安排便全憑她自己的喜好來,剛讓人磨了墨準備寫兩筆字,就見自家大丫鬟杜鵑一臉氣鼓鼓的進了門,身後還跟著低頭作鵪鶉狀的三名丫頭,很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珊瑚沒有立馬停下手中的動作,隻抬頭瞟了一眼幾人就繼續埋頭了。
黑色檀木的書桌沒有雕琢任何花哨的刻樣,同整個暖色的閨房仿若很是不合,然等珊瑚站在桌前,執筆揮毫的時候,那專注的眼神,淩然的氣勢,宣紙上的墨字一氣嗬成,一筆一劃但見其功力,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便讓人忍不住覺得就當如此。
即使已經看過許多次了,杜鵑仍會被這股氣勢所感染,呼吸都放輕了許多,而其他人則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一時間房內隻剩下桌旁,幾本古書被風吹起扉頁的沙沙聲。
一刻鐘後,眼見著自家小姐停了筆,杜鵑立馬反應過來,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乾淨的帕子,走近前遞了上去。
珊瑚順手接過,細細擦拭著本就白皙的手指,慢慢過了一遍後,將帕子遞了回去,才隨口問道:“這是怎的了?”
不想一聽這話,兩名綠衣小丫鬟倒先忍耐不住了,驟然跪下,接著便是使勁磕頭,泣不成聲的嚎啕道:“大小……小姐饒命,奴婢們再也不敢了,請……咯……請大小姐饒恕奴婢們,小音再也不敢了!嗚嗚嗚……”
“小回也不敢了!求大小姐恕罪!”
一時間,剛剛還寂靜整肅的房內頓時鬨雜了起來,使得珊瑚眉頭忍不住一皺,杜鵑更是氣得爆喝道:“閉嘴!不懂規矩的東西!”
兩名小丫鬟這才不敢再哭嚎,卻仍忍不住抽抽噎噎。
倒是剛剛站在前麵的紫衣丫鬟冷靜許多,卻也是麵色難看,隻強忍著懼意規規矩矩的行禮磕頭,隨後一臉愧色的對珊瑚道:“奴婢有錯,請小姐責罰,隻……”深吸了口氣,才繼續道,“隻請小姐彆趕冷雨出府,求小姐狠狠的處罰奴婢吧,要能讓冷雨繼續呆在傅府,冷雨願受任何處罰,隻求小姐能原諒奴婢的一時錯言。”說罷,便將頭深深埋在膝上,俯首等待處置。
看了看這三名丫鬟,珊瑚沒有貿然開口,隻忍不住在腦中回憶了下,紫衣的這位她還有些印象,似乎是自己院裡的,叫冷霜還是冷雨什麼來著,杜鵑似乎也曾誇過對方做事細致,人也勤快,現下紅著眼眶,剛又一臉愧色的,倒不知能犯多大的錯。
至於她身後的兩名綠衣小丫頭,她就完全沒了印象,想來是院外的,兩人涕淚交橫的花貓臉,珊瑚隻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挪開了視線,這狼狽的模樣叫她都有些不想直視了,兩人也確實不規矩,都到她跟前了還不老實,這是打量著自己心軟使得苦肉計啊。
不過幾人狼狽歸狼狽,卻也沒受什麼外傷,杜鵑的性子她還是了解的,手段雖有卻還稚嫩,且也不是心狠的人,即使是得罪了她,也從不會當麵對人喊打喊殺的,最多不過背後使點絆子,小打小鬨也就完了,現在這般要直接稟報了她逐人出府去……怕是這事涉及到她身上了。
看了看一臉惶然的三人,再看一眼身旁依舊氣憤難消,卻礙於規矩沒有貿然開口插話的杜鵑,珊瑚心下隻覺一暖,溫聲對杜鵑問道:“說說吧,這是怎的了,讓你這般疾言厲色!”
一聽這話,杜鵑頓時忍不住了,劈裡啪啦的一通說,最後還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朝冷雨那丫頭道:“往日我見你也是個好的,不想竟這般守不住嘴,小姐的事也是能隨意亂傳的,還——”
“罷了!”有些無奈的製止了杜鵑,珊瑚沒多問什麼,隻揚聲叫了門外的奶娘,讓其吩咐人將兩名綠衣小丫鬟帶到母親那處置,事情經過什麼的也沒必要瞞著,實說就是,至於冷雨……
珊瑚心下好笑的看了會現下又有些不忍的杜鵑,也不知剛剛喊打喊殺的是誰,欣賞了會對方的糾結,才悠然對其道:“至於冷雨,她是你手下的人,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要怎麼罰全由你做主了!”
處罰隨杜鵑,那便意味著隻是受罰而不用被趕出府了,剛剛看到兩名丫鬟被帶出去夫人那裡,已心存絕望的冷雨一聽這話,頓時喜極而泣,強忍著梗咽對珊瑚連連磕頭:“謝大小姐!謝大小姐開恩!”同時也對杜鵑道,“請杜鵑姐姐狠狠的責罰奴婢吧,謝杜鵑姐姐罰!”
見此,杜鵑雖仍有怒色,卻也隻得遵命道,隨後一臉怒氣難消的對冷雨道:“自己下去到烏嬤嬤那裡領三十棍子吧!”
想了想,又添了句:“再加掌嘴二十,也讓你長長記性!”
聽到這,冷雨沒有任何不滿,甚至還很是慶幸道:“奴婢再也不敢了,謝杜鵑姐姐大人大量。”
杜鵑:“……”
……
等到其他人都退下,房內便隻剩下了珊瑚和杜鵑兩人。
陪著收拾著桌上的筆墨,杜鵑看了看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的珊瑚,忍不住問:“小姐……難度就一點不生氣?”
“生氣什麼?”輕輕吹了吹紙上未乾的筆跡,珊瑚心情很好的笑了笑,“生氣你為我出頭,還是氣你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想為冷雨求情,還在那裝的鐵麵無私!”
“啪!”的一下,杜鵑忍不住掉了手中正洗著的湖筆,人也急急跪了下來。
“奴婢絕無徇私之心,求小姐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