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隨雲公子(三十二)(1 / 2)

聽得耳邊這道柔和溫潤的聲音, 珊瑚麵上恍惚了一下, 仿佛久遠之前在哪聽過, 但也隻這一瞬, 她便迅速恢複了冷靜, 將方才腦中那有些荒唐的念頭拋諸腦後,心道:許是早上起太早有些犯困的緣故吧。

在原隨雲恭請了三聲後,傅柏楊這才冷哼了一聲, 將珊瑚親自背上了花轎。

站在轎前, 傅柏楊沒有直接離開, 反而俯著身子緊緊握住了珊瑚的手, 也沒管身後喜娘一連串的催促, 自顧對珊瑚保證道:“瑚兒,彆擔心, 也彆害怕,三哥向你保證,無論將來如何, 傅家永遠是你的家,若是受了欺負,隻管尋哥哥們便是!”不論家族利益, 也不管外頭的流言蜚語, 這是他代替哥哥們對珊瑚所能做出的最大的承諾,他在告訴她, 無論如何, 傅家永遠都是她最堅實的後盾。

聽到這話, 珊瑚這還沒做什麼反應,倒是同樣守在轎門口的原隨雲先開了口,他雙手作揖對著傅柏楊,很是鄭重的一揖到底道:“兄長請放心,隨雲能娶得珊瑚已是萬幸,如何敢辜負,將來隨雲若是惹了瑚兒,兄長隻管來府管教便是,隨雲隨時恭候。”

傅柏楊沒有回頭,麵上的神色卻是好了許多,當再見到轎子裡的珊瑚點頭示意,並低聲應下後,他才終於鬆開了緊握對方的手,人也退出了轎子。

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大紅的轎簾被放下,傅柏楊掩住眸中的不舍,麵上帶笑,一副親和的送親兄長模樣,嘴上卻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身旁的原隨雲道:“……記住你的承諾,否則……哼!”

原隨雲再次正色作揖道:“隨雲明白,請兄長放心。”

“……嗯!”

應了聲,傅柏楊也沒有反駁對方的稱呼,隻悄然退開了身形,站在傅府門前,靜靜的望著原隨雲跨步上馬,在再次響起的吹鑼打鼓聲中,花轎也隨之遠去。

直到迎親隊伍消失在了街尾,他仍靜靜的站在傅府門前,地上是一片的鞭炮殘骸,遙遙望著花轎遠去的方向,麵上一片悵然……

身後站著的阮氏則直接趴在了傅元成的肩頭,已是哭成了個淚人……

這已算是骨肉分離之痛了吧!

……

轎子裡。

珊瑚手上抱著個如意花瓶,有些拘謹的坐著,雖然這花轎裡頭空間不小,但她周邊卻是擺了不少的東西:

她身體兩旁的位置上,一左一右的各擺放了一杯淨茶和一疊四色糕點,這是用來敬“轎神”的,昨晚阮氏很是同她說道了今日的禮俗,這兩樣便是她絕不能輕易碰撞的,不然惹了“轎神”不滿意,路上是會出事的。

前世就生活在半個神仙圈子裡的珊瑚:“……”

當然,珊瑚當時麵上沒露出什麼,隻作一臉乖巧狀,心裡卻想著到時候轎子裡就她一個,她鬆鬆筋骨什麼的也沒人看得見,可惜,剛上路,珊瑚就知道自己又想岔了。

跟在花轎旁的除了隨她出嫁的杜鵑外,另一頭便是隨親的喜娘了,也不知是不是所有的喜娘都如這位這般,一路上,她竟是一直掀著花轎旁邊的窗簾緊緊盯著她,同時嘴上還絮絮叨叨了一路的話,雖都是些好詞好話,然而話裡話外都是些讓她多多注意舉止的意思,另外還特愛同她嘮叨一切她知曉的事。

比方說瞄到擺放在她腳側的金火璁後,她便能道出裡頭燒的是什麼名貴的香了,又道此物連同花轎的後轎杠上擱係的一條席子,稱為“轎內火璁,轎外席子”,是久遠之前的俗禮。

又比如時刻提醒珊瑚在轎子裡坐好後,臀部不可隨意移動,這般是寓平安穩定意等等一係列事項,就怕她年輕不懂事壞了規矩。

珊瑚:“……”

有這麼個人盯著,珊瑚自然沒得放鬆,便隻能頂著幾斤重的鳳冠,僵著脖子挺著背的穩坐在位子上,幸好原家派來的轎夫手腳很是穩坐,她坐的一點沒覺得顛簸,也幸好原家離傅家不算太遠,太陽未落山,迎親隊伍便到達了無爭山莊。

聽著外頭再次響起的“劈哩叭啦”鞭炮聲時,珊瑚竟覺得很是悅耳,起碼比她這一路上耳旁的叨叨聲中聽多了。

不一時,轎簾從外掀開,當她被人背起來時,她才發覺背她的似乎不是方才的喜娘,而更像是……

“瑚兒,進門了!”底下的人道。

珊瑚:“……”

沒聽見回應,原隨雲也不覺意外,新嫁娘總是會羞澀幾分,然而等他背著人來到大門前,剛抬腳邁上一個台階,肩頭一道細微的撓動令他本能的止步一頓。

也不過一瞬,原隨雲便迅速反應過來並繼續邁步,隻嘴角的弧度愈發的深了,同時身後背人的手也扣得更加緊了,甚至上了台階到了大門口也沒放下身後的人,隻在喜娘一臉詫異中,繼續背著人進了莊。

頓時,現場先是一驚,隨後也不知是誰起的都,“哄”的一下各個大笑了起來,同時還不停朝門口守著的丁楓等人恭賀道:

“郎才女貌,少莊主大喜!大喜啊!”

“各位客氣,客氣!”丁楓等人隻得賠笑道。

不知走了多少路,也不知跨過了多少扇門,眼前除了紅色,珊瑚唯一能看到的,便是對方那一頭烏黑的秀發,隨著步伐的移動,一根發絲悄悄翹起,有一下沒一下的劃過她的下巴,這發絲比之她自己的要硬上幾分,撓在她臉上便不由讓她覺得有些戳人,癢癢的。

動了動脖子,珊瑚動了動頭,將腦袋擱在對方另一頭的肩上,同時一側頭,將頭頂大半的鳳冠重量都靠在了對方的頭上,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原隨雲:“……”

就這般,隨著路上一連串的恭賀歡呼聲,兩人一路無話的到了大堂。

大堂裡也早已坐滿了賓客,且都是關係相近的親朋,但看到門口新郎這般親自將新娘背進大堂,卻也是先靜了一瞬,隨後便是爆發式的哄笑聲,許多更是對著上首坐著的原東園連連抱拳恭賀,臉上一副揶揄之色。

原東園見此,卻很是高興,彆人的取笑也隻作不覺,獨自穩穩的坐在大堂上首,靜等著自家兒子與兒媳,麵上一派泰然。

隻抓在椅背上緊握的雙手,泄露了幾分心思。

被人輕輕放下後,珊瑚手心隨之被放進了一條紅綾,微微一扯,便能察覺到另一頭的人也正穩穩的握著,沒有多做什麼,在對方小心翼翼的引導下,珊瑚慢慢的同身旁的人並肩走進了大堂裡麵。

跟著對方在大堂中央的位置站定後,珊瑚便一邊聽著司儀有些喜慶的聲音喊著,一邊依著身旁的喜娘吩咐開始跪拜行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隨著最後一聲話落,珊瑚在又踩過一地十個麻袋,便被人扶著出了大堂,身旁的人也隨之同行,手上的紅綾未曾放下。

帶著一群人進了新房,珊瑚便被安排坐在了喜床上,她隻聽得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後,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但她仍能聽到一些呼吸聲,雖很輕,但珊瑚知道,房裡的人還未全部離去。

房內,因著提前了解過新郎的情況,喜娘便伸手往一旁丫鬟手上拿著的秤杆探去,想著替眼睛不便的新郎遞過去,不想一雙修長的手卻先她一步將秤杆拿了起來,看清手的主人後,喜娘先是一愣,隨後便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同時不忘將那個拿秤杆的丫鬟也帶出了門。

房裡隻剩新娘和新郎兩人了。

沒有理會身後人的動作,原隨雲手裡握著秤杆,來到床前,先是深深的盯著珊瑚的頭頂看了會,隨後才手腕輕抬。

“咚!”的一下,秤杆敲了下珊瑚的頭。

珊瑚:“……”

這是扣頭禮,接著原隨雲才手腕一翻,毫不猶豫的一挑,掀開了整塊紅蓋頭。

他隻覺眼前金光一閃,眼神一晃,眨眼間便驟然與一雙星眸對上了。

屋外太陽已下山,房內便早早的點起了燭火,桌上的那對龍鳳燭更是燒得紅亮。

借著這紅紅的燭火,原隨雲可以清晰的看見眼前人的模樣,一身華麗奪目的鳳冠霞帔,金線繡成的花樣正隨之火光閃爍不已,頭上的鳳冠更是光輝燦爛,然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及那人一張如桃花般的麵容。

許是因著今天的日子不同,珊瑚的妝容也較以往豔麗了幾分,若之前是秀美如蘭,今日便是豔如牡丹了,其豔絕倫,色如秋虹,眉若遠黛,唇似櫻瓣,一雙桃花星目隨著眼角的那抹妝容,勾勒出了絲絲的媚意,鼻頭挺翹,兩頰融融,再配上額頭那抹鮮妍的朱砂痣,真真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開。

即使早已見過多次,原隨雲仍是被這一霎驚豔住了,他突然懂得了以往書中所書寫的兩個詞: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外如是。

愣了愣,原隨雲方才回過神,隨後端起一旁桌上的兩杯酒,微笑著將其中一杯遞到珊瑚麵前,同時側坐到了珊瑚的身旁,道:“瑚兒,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喝了這杯合巹酒,你我便是正式的夫妻了。”

聽到這話,珊瑚默默點了下頭,伸出的溫軟滑膩手掌卻是不經意間滑過對方的手背,從原隨雲手中接過酒杯時,那白皙秀美的雙手竟是襯得黃金杯盞都遜色了幾分,讓人忍不住將目光直直鎖定在那雙纖纖玉手之上……隨後,杯盞被移至一方紅唇前。

紅唇輕啟,珊瑚斂眉低聲道:“相公,請~”言罷,玉手一抬,已先一步掩袖飲下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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