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畫皮鬼16 共犯。(1 / 2)

16

昨夜一場傾盆大雨。

天亮之後, 雨也停了。夏天照常起床,梳洗過後、換好衣裳,在固定的時間點到主院敬茶。

她剛跨過院子門檻, 就聽到敞開的正屋內傳來陳夫人的訓斥聲。

“瞎說什麼,你這是做夢魘住了, ”陳夫人不耐煩地說,“趙天師的術法二十年沒出過錯,怎會不管用?”

“可,可我分明看到……”

劉婆的聲音都在抖:“夫人, 那天師再能耐,也不能全信啊。他要真有本事, 怎麼不乾脆把魂魄直接打散, 留在咱家後院做什麼?要不是那勞什子法陣, 那惡鬼也根本不會纏上大娘子, 大郎不也——”

“住口。”

陳夫人驟然壓低聲音:“大郎怎麼死的,彆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嗯?

這句話信息量有點太大了吧!

本來因為昨夜睡得晚還迷迷糊糊的夏天,精神為之一振。

她故意在院子門口咳嗽幾聲,提醒自己已經到來, 屋子裡的主仆立刻噤聲。

夏天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般進門,低著頭溫聲道:“來給母親問安。”

陳夫人心事重重點頭:“進來吧。”

進門之時, 夏天飛快地抬眼看向劉婆。

隻見劉婆本就堆滿褶子的臉麵,今日凸顯出駭人的青紫,不僅像是一宿沒睡,還有種徹底嚇破膽的病態。

但夏天可不同情:你若不是心虛,秀娘的冤魂找上門來又如何?還不是因為心中有鬼。

當聽到陳夫人那句低語時,夏天就已經知道自己接下來乾做什麼了。

她像往日一樣, 規規矩矩問安,小心翼翼敬茶,然後假借身體不適為由,早先一步離開了主院。

夏天在院子外等了半步,果不其然,劉婆隨後趕來。

“大娘子,你等等,”劉婆小碎步跑出院子,倉皇失措的麵孔擠出幾分難看的笑意,“我來替夫人問問,趙天師的符咒貼在床頭後,你可還做過夢啊?”

“我……”

夏天等的就是她來問。

既然劉婆已經懷疑趙天師的符咒不管用,自然會來找“夏三娘”這個當事人打探消息。

她故意沉默片刻,待到對方流露出明顯不安時,才放輕聲音出言:“三娘倒是想問問,劉婆可覺得不適?”

劉婆嚇了一大跳:“我、我能怎麼?”

夏天搖了搖頭,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我昨夜……還是夢見了秀娘,夢見她,她找你去了。”

劉婆聞言,一張老臉麵如鐵青。

連趙天師都說夏三娘被惡鬼纏身,因而才始終會做夢夢見秀娘在陳家徘徊。現在她夢見秀娘去找劉婆,豈不是證明劉婆昨夜看見的,都是真的?

見到這幅模樣,夏天隻覺得心中湧上來一股惡劣的快意。

不是她沒同情心,而是擺明劉婆是當時的見證者、乃至參與者,隻是被嚇一嚇,也算是二十年後替秀娘小小地報複回來了。

“所以,”夏天裝作並沒看懂劉婆的反應,懵懂出言,“劉婆您沒事吧?”

“沒沒沒,沒事。”

劉婆猛然回神,艱難地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夫人都說了,信趙天師準沒錯。大娘子彆多想,快回去休息吧。”

隻是看她這幅嚇破膽的樣子,怎麼也不能說是相信趙天師。

夏天想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後半天無事發生。

待到入夜,夏天約摸著差不多了,再次推開了臥房的門。

這次,她徑直繞到了後院。

往日裡後院的門都是掛著兩三個鎖頭,緊緊鎖著,生怕有人雷池一步。而夏天覺得,既然劉婆已經不相信趙天師的符咒,又念在“秀娘”並沒有真的襲擊她,就算再怎麼樣,也得偷偷來瞧一瞧所謂的“鎖魂陣”是否被人破壞過吧。

但她沒想到的是,站在距離後院十幾米的位置,夏天就看到了院子早已敞開大門,幽幽火光從裡麵亮了起來。

夏天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院落外一角。

她在牆角站定,陰影徹底籠罩了夏天的身影。哪怕是有人直接路過,恐怕也難以發現夏天躲在這裡。

而夏天抬起頭,剛好能看到劉婆蹲在院落內的背影。

劉婆麵前點著一盆火堆,她正往裡麵增添……黃紙,陳家的婆子一麵對著火盆燒紙,一麵嘴裡還不住碎碎念。

“秀娘,我知道你難受,這不帶了紙錢給你,門鑰匙還是我從夫人那裡偷過來的。”

看來,劉婆真的是嚇壞了。

她偷鑰匙開鎖,竟然隻是為了給秀娘燒紙!

“當年的事情,我也是沒法子。都是買回來的下人,我哪裡敢說主人的不是?你要恨,就去恨老爺夫人,和我是萬萬沒關係。

“那會夫人遲遲不孕,老爺在外又荒唐,那鄉裡鎮裡是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啊。本以為抬你成妾,是你苦日子到頭了,可誰能想到後麵夫人又有了呢?知曉你念著親生的大郎,不願意再出嫁,我當年還勸過你,給彆人當大房,總比當妾來得好。

“我那時也不知道,他,他仇老三是個賭棍啊!夫人把你賣給他,臨走前我不還送你不少衣物被麵,待你不薄了。事後他賭個精光,要把你賣回給老爺,這事我也是根本不知道的。冤有頭、債有主,秀娘,你若是心懷憎恨,也怨不得我頭上來。”

劉婆說著說著,語氣裡帶上幾分哽咽。

她聽起來倒是不怎麼怕了,許是說著秀娘的身世,也觸動到了自己。

“你命苦,我知道,可誰不命苦?我不也是年紀輕輕被買到夫人的娘家,給人做牛做馬了一輩子。苦命人就彆為難苦命人咯。”

夏天站在外麵偷聽,隻覺得心中酸澀。

原來……秀娘才是陳暉的生母。

怪不得這個世界的原作裡,陳暉生性荒唐,陳夫人像模像樣管過,卻也沒落到實處——又不是親兒子,養廢了就養廢了,隻要陳昭好端端的就行。

後麵秀娘的下場,不用劉婆繼續多嘴,夏天也猜出了大概。

已經不用再聽下去了。

夏天深吸口氣,從牆外的陰影處走出來。

她三步並做兩步,最終駐留在後院的門邊,輕飄飄的聲音在荒蕪、落魄的後院內回蕩,顯得空靈又詭異:“苦命人,誰還不是個苦命人了呢。”

正燒紙的劉婆被嚇了一個激靈,直接屁股著地,驚恐轉身。

火光幽幽,黃紙的碎屑隨著熱風吹拂散落,在這灰塵與火星子飛舞的院子裡,照亮了夏三娘蒼白平靜的麵龐。

“大、大娘子,你怎麼——”

劉婆連舌頭都打結了,她哆哆嗦嗦抬手:“你,你究竟是三、三娘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