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夜雨初晴。
山中一片潮濕,大滴大滴的積水從樹葉上滴落,打在兔子帽上,一片狼藉。
趙長河拉著崔元央的小手,在山林之中一路飛竄。翻過夜裡棲息的這座山,不入山間道路,又繼續竄上對麵另一座山,專挑無人野徑。
崔元央沒有半句怨言,很老實地被他拉著小手,任由山林荊棘把可愛的外衣割得亂七八糟。
她沒有給出選擇,任由趙長河安排,但這個態度本身就說明了選擇——她不願意選擇第一種。
離家來找趙長河,是被江湖的風波刺激所吸引,也是被與從小所見溫文爾雅的家人們截然不同的狂野所吸引,叛逆期的小姑娘一時衝動。當衝動過去,曆事再多,她自會知道當時的愚蠢。好在趙長河沒有讓她失望,否則真被擺成十八般模樣,都不知道會多後悔。
在城中被官兵堵上時,她醒悟了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怎樣的汙點,對趙長河自壞名聲而保全她名譽的舉動知道了感激。
而這一次也一樣,如果跟著趙長河遠走高飛,這輩子除了嫁給他就再也沒有彆的選擇了。她考慮好了麼?
小姑娘在此之前,根本沒有想過這麼多。
一旦考慮了,她發現自己並不知道,至少無法草率地下定這樣的決心。
央央想回家了,想爹娘,想哥哥,想那匹漂亮的黑牡丹……不想在外麵流浪一年半載的,被他拉著睡覺,生孩子。
央央自己還是個孩子。
但崔元央知道,第二種是一條荊棘路,哪怕趙長河說得雲淡風輕,那怎麼也比改道繞路危險多了。讓她直接開口說我要回家,我們涉險吧,那她同樣說不出來。
萍水相逢,趙長河做得夠多了,連本普通秘籍都沒要你的,憑什麼讓人家涉險,靠你那塊糕嗎?人家本來壓根就沒必要卷在這些事裡,早都可以遠走高飛了。
趙長河看懂了她的心思,休息了一夜無話,次日一早就拉著小兔子直奔出洞。
崔元央認命地鑽出山洞跟他走,當發現方向是去清河的那一刹,小兔子心都顫了一下,就像一塊石頭從天外飛來,砸進了清河,漾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其實趙長河天生勇烈,有始有終,他本就會走這條荊棘路吧?
或許連韓無病都看出來了,知道他一定會送央央回家。
可央央心裡還是好奇怪。
早晨的陽光透過山中樹梢,映在他的臉上,真好看,比大師們的雕像都完美。
“累麼?”不知飛竄了多久,趙長河忽然問。
崔元央氣喘籲籲,還是堅持道:“還好。”
“嗯……你好歹也是玄關三重,一流的輕功,熬熬還是可以。”趙長河道:“先歇會吧,就是不能再去城裡休息吃飯了,這餅再難吃,也得將就。”
崔元央看著他摸出來的粗餅,不但難吃,還有點臟了……但她沒說什麼,接過餅小口小口地啃。
趙長河笑了一下。這丫頭……可比想象中的富家小姐可愛多了。
他大步去了邊上小溪,大口大口喝了個爽,又摘了片寬大的葉子裝了些水帶了回去:“呐。”
崔元央捧過水,有些好奇:“你怎麼不喝你的酒葫蘆了,是沒了嗎?”
趙長河笑笑:“有,但得省著點用。”
崔元央以為是為了酒癮犯了的時候應付的,便沒多言,低頭吃餅。
忽地一陣風動,山中似有腥意。
崔元央不知代表了什麼,山風不是很正常嘛……還是默默在吃餅,滿腦子心事。
趙長河抬頭看了
一眼,笑道:“你吃著,我去後麵小解,伱可千萬彆轉頭。”
崔元央皺了皺鼻子:“誰看你!”
旋即臉色也有些苦,自己要小解怎麼辦啊……昨晚到現在都沒小解過了……
對了,趁他去小解,自己不也該趁這時候小解嗎?崔元央早忘了他說彆轉頭,下意識轉頭看了看他在什麼位置。
這一看就看見了趙長河手持鋼刀向前躍起,而前方一隻吊睛白額猛虎,衝著趙長河直撲而下。
雙方即將在半空交會。
“吼!”虎嘯山林,草木皆搖。
崔元央手裡的餅都掉了,飛速捂住了嘴巴。
沒有見過猛虎撲食的人儘可想象麵對猛虎該怎麼個滑鏟,可真正直麵的時候,那幾百斤的龐然大物衝著自己直撲而下的氣勢,多的是人腦子都是空的,恐懼能讓人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