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輕騎向北,沒多日便進入漠東草原走廊。
此時才能看出,這些時日以來大漢各種戰備緊鑼密鼓,鐵木爾也不是什麼事都沒做的。終究是一場雙方都有意的決戰,而不是一方在打突襲。
相比於大漢在增強己身,鐵木爾打的是七傷拳。
按照帶路巴圖部牧民的經驗,這沿途所有可能存在的部族聚居點踩過去,全部人去帳空,連水源都被汙染。
這也需要很長時間操作,發了狠不給漢軍“就食於敵”的機會。
薛蒼海很失望。
趙長河等人麵麵相覷,都很難腦補出這麼廣大的部族人口被集中在一地的話到底怎麼供給的、遊牧是怎麼進行的,這要是時間稍微拖久一點,是不是整個草原自己都要崩潰了……
那大家要是現在找個地方駐紮不動,是不是就可以等著看他們自己崩潰的局麵了?
理論可以,但己方有儲物盒在開掛,對方說不定也有什麼奇怪的掛,現在的戰爭邏輯已經不能完全按照經驗走,陷入老思維就輸了。
而隨著雙方距離的越發接近,第一輪“神戰”已經在普通士卒茫然不知的時候開始觸發。
趙長河在地底天穹死命地錘煉觀測天下之意,當脫離了地底天穹的輔助之後,自己使用俯瞰眼的範圍也激增,遠超剛剛破禦之時。說是囊括千裡略誇張了點,卻也隻是“略”,真差不了太多。
朱雀這些時日也在鍛煉通過無所不在的火元素來感知周邊,可她此刻禦境一重後期的實力,所能感知的範疇還不如隻在前中期的趙長河。並且她是感知、而趙長河是“看”,有質的區彆。
這身後眼到俯瞰眼的外掛,到了這個層麵比早年隻看個身後越發凸顯出了重要價值,有些近似於提前感受到了禦境二重乃至於三重該有的部分效果。彆的不提,單是對於後續突破都有極大的優勢,畢竟提前預演了這麼多。
而對於這場戰爭的具體價值就在於,他能看見的範圍和身為禦境一重巔峰的鐵木爾範圍幾乎一致,如果鐵木爾能看見他們,那他也能看見鐵木爾,在“戰爭迷霧”上不會有任何劣勢。
以及……直接的對撞。
深夜。趙長河盤膝坐在軍帳之中,神念肆無忌憚地張開,一路向西北方向延伸,試圖看看遠方的動靜。
慢慢地,神識擴張的邊緣就有了壓力,一種刺痛之意隱隱傳來。
趙長河心中微動。
那是鐵木爾或者博額也在觀測,雙方的神念邊緣在中間交會,兩個張開的圓的邊緣觸碰到了。
博額是打過架的,感覺得出差彆,而這次對方的感覺有點陌生……這是鐵木爾。
這是趙長河與鐵木爾的第一次交鋒。
“哢~”神念的邊緣仿佛有什麼水波裂開一般,雙方都向後彈回少許,各自有些刺痛感。
所見即所在。
下一刻兩道虛影同時出現在中央的夜空,隔著僅僅一丈的距離對視。
鐵木爾看著麵前的趙長河虛影,不得不說心中還是有幾分佩服的:“血修羅閣下真是處處能給人驚喜……剛破禦境不久,這神魂之強竟然已經和本汗相近,屬實讓人意外又佩服。怪不得一路行來,處處越級挑戰,皆源於此吧。”
趙長河笑了笑,老友聊天似的回應:“若是連這點都做不到,這一戰也不用打了。說來以前的戰爭我一直有些東西看不明白,到了今時今日才終於知道,當初大汗兵臨雁門關下,為什麼不自己登城破關……原來是老夏的神念一直盯在你身上,你不敢。”
“不錯。”鐵木爾並不諱言:“夏龍淵鎮著本汗,而我們的天神也在等著夏龍淵的出現,他也不敢過於輕舉妄動。這便是禦境之上的牽製,輕易都不會下場。神戰自有默契,隻要自己不下場,凡俗的戰爭再怎麼勝負都還在可控的範疇,而一旦自己下了場,出了什麼岔子,那後果不是身死,而是族滅。”
趙長河頷首:“受教。”
“那麼今日血修羅閣下身為新任夜帝,也算你們大漢的守護之神,為什麼親自率眾而來?”
“因為我沒有老夏那麼牛逼,不親身過來,打不過……起不到任何威懾作用。”趙長河笑笑:“更何況伱我心知肚明,如今處處蘇醒,往昔的規則已經越發崩壞,我們需要新的規則。”
鐵木爾淡淡道:“你所謂的新規則是?”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趙長河淡淡道:“我不想牽製什麼神靈,我隻想讓它並不存在。”
鐵木爾怔了怔,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夏龍淵都不敢直攻神殿,你倒比他還狂妄。”
“因為老夏隻有他自己。”趙長河平靜道:“而趙某雖不才,身後無儘河山。”
隨著鐵木爾的笑聲與趙長河的回應,空氣之中似乎有波紋泛起,互相撞擊,各自微微一晃。
趙長河略微吃虧,神念又向後收縮了少許,但也僅僅是少許,並無多少差距。
兩個虛影都同時有了點皺眉痛苦的反應,這種神魂的直接對撞很是難受,並且極其脆弱易傷。
雙方各自顧忌也沒有繼續試探,很快默契地回收神識,各自回歸。
趙長河睜開了眼睛。
嶽紅翎盤膝坐在他對麵,見狀問:“接觸了?”
趙長河點點頭:“這次簡單接觸試探,怕是給雙方都提了個醒……這種神念外擴,大家都不敢經常玩……等接近一點,達到你們的神識都能接觸到的範圍,他過來要被咱一家子圍毆。同樣我如果探過去,不知道博額是否也在軍中,也得被圍毆。最好是都少玩。”
嶽紅翎道:“所以要麼就是之前想過的,大家都不敢亂探神念,一切回歸蒼鷹與斥候的常規戰爭邏輯;要麼就是直接展開禦境之戰,與凡人之戰分開?”
“差不多……”
作為慣常獨行的俠客,嶽紅翎並沒有太捋清這裡的戰爭邏輯,不由問道:“可實際禦境之戰的勝負就能決定一切,那麼如此勞民傷財的凡人戰爭又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禦境戰鬥馬上能分勝負倒還好說,但從此前的經驗看,要殺一個禦境極為艱難,更大的概率是拉扯僵持,又或者困於秘境。那期間數十萬胡騎南下,神州塗炭,我們打贏了出來又有什麼意義呢?你我的戰爭首先是為了護佑神州,我們應對敵之禦境,廣大將士們則需要應對胡人鐵騎,無非分工不同。”
嶽紅翎微微頷首:“是。”
趙長河又道:“其實如果山河破碎,我們禦境之戰也會輸的。我與情兒三娘她們的實力如今有一部分在山河氣脈與信仰之力的烘托加持,一旦山河亂序、信仰崩頹,雖不至於像老夏那樣大幅度倒退,但實力肯定不如現今。老夏無非是一個極端化的例子,但很多事都能得到參照。這一點唯有你與我們不同。”
“其實我也有點,若是真有那種情況,我的劍心怕也會出問題……我的劍意被你影響很大。”
“呃……”
嶽紅翎又問:“胡神是否也如此?”
“我不知道他是否會因為凡俗戰爭的失敗而受到連累,但我可以確定他如果要更進一步,則必須打贏戰爭。”趙長河道:“現今所知,除了九幽這一體係隻想搞事的之外,大部分如海皇道尊佛祖長生天神這些,需要的都是人間氣脈與信仰。這種狀況會更類似一種宗教戰爭,有人道氣運的爭奪。這也是老夏尚在之時北胡就經常南下的原因,凡俗勢力會導致雙方修行的消漲。”
嶽紅翎不再問這些,轉而問:“鐵木爾實力如何?”
趙長河道:“單論神識,我弱他半籌。可神識上我已經是開掛的強項了……真正打起來的話,應該會差距更大一些,但並沒有什麼層次上的差距,能打。”
嶽紅翎點點頭,頗有些喟歎地低聲自語:“天榜第一。”
不錯,無論鐵木爾和博額之間的排名有多少瞎子在搞事的因素,鐵木爾都是天榜第一,“天道認證”上古之下的當世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