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陽】肉紙人7(2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4479 字 4個月前

“有你這句話就好辦。”鐘言立刻命令元墨,“殃神已經暫時被我逼退,外頭的泥螺都死了,你去外頭挖些泥土,再打一盆清水,快!”

元墨馬不停蹄地去辦,到了院外一瞧,土地上死了一層,火英姑都吃不過來了。他從院外打來水,特意在外院挖了一木桶泥,再回屋時小翠的屍首已經分家,快被吃得差不多了。

鐘言洗淨了手,將泥擰出形狀來,捏了個泥身子,最後在泥身的中心塞了一卷符紙。泥人做好後他對著香爐幾拜,卻沒有燒香,而是將手裡剩下的泥全部燒乾,取一層泥灰塗抹於泥身之上,再將弄好的泥人放進了清水裡。

“把這桶水放到耳房吧。”全弄完了,鐘言累得坐在椅子上,“一炷香後如果她能回來就回來了。”

“是。”元墨將木桶拎了過去,還好心地關上了門。然後他回了屋,按照少奶奶的吩咐將小翠的屍首裹上,先埋在了院子的正北,隨後就是等待。

等待的時候特彆難熬,鐘言在等五更,已經越來越近了。他換了一件乾淨衣裳才去看秦翎,秦翎已經發完了大汗,高熱退了,但沒有絲毫要醒的跡象。

又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響起了輕盈的腳步聲,隨後是磕頭聲。

“謝少奶奶再造之恩,小的這輩子做牛做馬。”已經穿好了衣裳的小翠跪在麵前,如果不仔細看,看不出她脖子上有一圈疤痕。

“起來吧。”鐘言坐回他的軟塌,將元墨一起招了進來,“往後你們兩個就是這院裡的知心人,我也不瞞著你們,秦翎他是被人害的,不是病。以前給他抓藥的郎中已經被我所殺,但請殃人的人,以及殃人,我還沒有找出來。”

元墨和小翠站在麵前聽,兩人雖然沒有對話,但是同時想到一起去了。少奶奶果真是少爺的救命福星,衝喜之說固然不可信,但幸虧她來了。否則主子被人活活坑害而死都不能瞑目,連帶他們兩個,也隻會成為枉死鬼。

“我本不是全人,但絕不會害他。”鐘言的肚子咕咕直叫,“你們二人以後皆不可離水、火太近,否則身子必定受損。翠兒,我會把附身泥土的法子告訴你,你以後跟著元墨,每年給自己重新捏一個軀體,一點點長大,無人能識破。隻不過你們都沒有後代,不要靠近有法術道術的人,凡事要自己小心。”

“是。”小翠答應了一聲,“但求少奶奶

救救少爺,

他若是死了,

您能否也給他一個紙身泥身?”

“不行了。”鐘言搖頭,汗水順著他修長的頸子往下流,眼神也顯現了疲態。但他不敢這時候睡,萬一餓著肚子睡著了顯現鬼形,隻怕要嚇死秦翎。

“我給你們鑄身,是因為我沒看到你們的命數,你們命不該絕。”歇了一會兒鐘言才說,“他命數已定,已經有人強行改過了他的運,我不能插手。”

剛升起一些希望的元墨和小翠再次跌落穀底,這條路竟然走不通。

“若給人強行續命則是逆天而行,萬萬不能做的。”鐘言斜倚,漆黑的眼珠轉向床上的秦翎,“好在這一魄可以收回,等我把殃人和請殃人的禍害揪出來,他安安生生上路,轉世投胎。你們隻要不被和尚、道士收回,便可長久存活,說不定數年後還能碰見他的轉世。”

“若碰上了,能知道嗎?”元墨著急。

“能,轉世之人其實長得都差不多,你們遇上便知道了。”鐘言扶著軟塌勉強站起,又擋不住疲乏往旁邊歪了下,元墨和小翠連忙來扶,他搖搖手,“你們去守著,五更公雞一叫就把外頭的濕衣裳收回來,給他穿上。我……出去片刻就回。”

元墨和小翠擔憂不已,但是也勸不住少奶奶出去,隻怕她體力不支,暈倒在外頭。大概半個時辰少奶奶回來了,看起來麵色好了許多,走起路來也快了不少。但她還是沒什麼力氣,回來倒在軟塌上就睡,連鞋子都懶得脫。

鐘言找個舒服的姿勢,趴著睡著了,好不容易梳齊整的發絲淩亂地披了一背,那根臘梅金簪歪歪扭扭地插在頭發裡,也無心去摘。

小翠和元墨怕吵著他們,兩個人一人一個板凳坐在院子裡等五更。

“原來你早就沒了啊,那你不早說。”小翠正在適應自己的新身子,使勁兒一摁,胳膊上一個淺坑。

“這種事我要怎麼說啊,我說我死了,一不當心把你也嚇死怎麼辦?”元墨歎了口氣,“他們作惡多端,一下子就把咱倆殺了。”

“是啊。”小翠又摸了摸元墨的胳膊,“我覺著,我的泥身子比你結實些。”

“可是這不能輕易換吧?算了,我還是當紙人吧,紙有紙的好處,撕一個方便。”元墨說,一夜之間他們同病相憐,都不是人了,“哦對了,還有一檔子事我得告訴你,後廚的張開……”

“他也死啦?”小翠震驚。

元墨沉重地點了下腦袋:“死在皮身人的手裡。那皮身人早些年殺了春桃姐姐,後來殺了我。”

“竟然死了這樣多的人。”一夜之間小翠就長大了,她曾經以為死人這事離自己尚遠,也從未經曆過喪事,轉瞬之間自身就成了入土之人,元墨、張開、春桃姐姐,都死了。而這都歸罪於那些人的一場陰謀,不知為了什麼他們坑害少爺,便走成了今日的結局。

她和元墨都是這場大陰謀裡的小浮萍,無法左右命運。

忽然,雄雞啼鳴,五更來到!

兩人相視一眼,忙不迭地衝向衣架,取

下半乾的衣裳就往屋裡衝。少奶奶還睡著,

趴著睡也不知道舒不舒服,

還緊緊地擋著肚子。他們顧不上給鐘言蓋被,先把少爺扶了起來,伺候他穿上這身回魄衣。

衣裳一歸位,那半乾的濕潤即刻消失,他們再扶著少爺躺下,接下來就是等。

金鈴鐺不再晃動,牢牢地掛在紅色續命繩上。

一夜過去了,秦翎還未睜眼,隻覺得身上一陣輕快。

屋外的光大概是照進來了,他還沒起身就覺得亮,以後一定吩咐元墨睡前關窗。窗欞分為好幾扇,離自己最近的那扇雕刻青竹,連葉子的脈絡都雕得逼真。青竹拔萃,和窗外的竹林交相呼應。

秦翎摸了摸眼下,自己的眼睛竟然好了?

確實是好了,他試著瞧了瞧床頭,最先看著的就是消梨。喜帳沒撒開,他一眼就看見軟塌上那人,睡姿不修邊幅,絲毫沒有大家閨秀之風,發絲亂舞,怎麼鞋子還掉了一隻?說不出有多淘氣。

“元墨?”秦翎試著叫了一聲,“給少奶奶蓋被。”

無人回應,好像都在院子裡,秦翎試著用了用勁兒,驚然發覺自己不僅眼睛好了,雙腿也有了力氣。他扶著床框試著下地,好不容易才站穩,可重新站立的感覺讓他陌生,這竟然是自己的腿?

坐輪子椅坐久了,他都忘了自己還能走。

就這樣一步三歇,秦翎走走停停地到了軟塌旁,彎腰撿起地上的被子給她蓋上了。又歇了歇他才往外去,連日來的陰霾天已經一掃而空,晴空湛藍,好似一夜之間都不一樣了。他先是嘗試著往遠處看,將竹子看清之後再找近處,這才看到元墨和小翠兩個正站在梨樹的前頭。

“奇怪。”元墨是剛跑出來的,和小翠昂著臉盯住樹梢,“梨花怎麼開了?”

“這不是開花的時候啊,樹上還有果子呢。”小翠也不懂,隻聽身後響起腳步聲,他們還以為是鐘言,回頭一看紛紛愣住。

“少爺?”元墨連忙過去攙扶,“您!您醒了!”

小翠趕緊揉揉眼睛,怕這隻是一場幻覺。

“你們怎麼不給少奶奶蓋被?”秦翎身上有勁兒,在元墨的幫助下走到梨樹旁,“奇怪,怎麼又開了一茬梨花?”

“是啊,我和元墨正納悶兒呢。”小翠裝作昨夜什麼都沒發生過,“您覺著怎麼樣了?”

“我覺著……好多了,眼睛好了,燒退了,也能自己走路了。”秦翎是真心高興,“這……是不是我要大好了?”

“必定是!”元墨吸了吸鼻子。

“是要好了,我現下覺著自己就和常人一樣,像我生病之前。”秦翎點了點頭,“昨晚她……是不是嚇著了?你們應當告訴她不用怕,我經常發高熱。”

元墨和小翠一時無話,昨晚的種種曆曆在目,他們還魂不守舍。在少爺心裡,這就是發了高熱的普通夜晚,實則已經翻天覆地,發生了太多的事。

如今這院子裡除了少爺,竟然沒有一個正常的活人了。

“是,少奶奶一直守

著您,給您換帕子,擦汗。她一直守著您,不肯歇。”小翠鼻子一酸,“您看您這不是好了?”

秦翎點了點頭:“怪不得,剛才我見她睡得香甜,一定是累壞了。元墨,你去後廚找張開,讓他們趕緊把早飯送過來……送些好的,讓柳媽媽給她做。”

元墨得了令,即刻去辦,留下小翠陪著少爺賞花。秦翎看得入神,心裡頭歡喜得很,必定是娘親和自己說話了,她知道自己娶了妻,也知道自己即將痊愈。

梨花潔白,掛在樹上宛如雪絨,秦翎看入了神,不由地伸手過去摘下一朵,放在鼻尖輕嗅。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不是孤身一人,身旁多了一個剛睡醒的人。

秦翎轉頭過去,和睡眼惺忪的鐘言四目相對,他也不知該說什麼,眼神流轉,一夜未見,如同三秋。

手也不聽使喚,伸向了那人淩亂的鬢角,給她戴上了一朵梨花。

“這……”戴完後秦翎才反應過來,迅速地回了神,“這花開了。”

“是啊,開得不錯,隻是我不喜歡戴白色。”鐘言摸了摸花朵,“這一夜睡好了嗎?”

秦翎不敢去看她的眼眸,卻點了頭:“睡好了,而且,我夢見了你。”

鐘言一愣,但馬上搭上了他的肩膀,像個大姑娘調笑毛頭小子:“夢見我什麼了?是不是給你做了飯?”

“不是。”秦翎忽然心虛了。

“說嘛,我不生氣。”鐘言捂著嘴笑。小翠知趣地退了下去,也捂著嘴笑。

“那我說了,你不許生氣。”秦翎想了想,“做了個冒犯的夢,夢裡……你和那日穿得相同,我們同床共枕,共用一被。”

居然是這個?鐘言笑得更歡了,不大規矩地勾著秦翎的下巴:“居然是穿肚兜?原來你喜歡看那個啊?那後來呢,我們共用一被,肯定不隻是傻睡。”

到了年齡的男子都會做這種荒唐夢,鐘言都能猜到他夢裡的畫麵,隻可惜啊,他夢錯了,自己是男兒身。

“夢裡對不住。”誰料秦翎卻抬起頭,什麼都不懂,又要了人命,“我從被子裡伸了手,我們拉手而眠。這真是……對不住,你彆氣惱好嗎?”

他問完,鐘言卻收了手,慢騰騰地轉了過去。

“真氣了?”秦翎懵懂地問,臉漸漸紅起來。

“沒有。”鐘言咬著嘴唇,臉紅得沒法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