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陽】水鬼胎8(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2671 字 4個月前

馬車的廂內安靜下來,好似這場“蓄意謀劃”的拉手是毫無征兆。

馬在動,車在動,唯有人沒動,手沒動。

一個顛簸,兩人的身子同時歪了一下,肩膀撞在一起,秦翎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跳聲,同時也能聽到自己微弱的心脈。手指在彼此的手指之間門,並沒有什麼指尖追逐的戲法,而是老老實實地相貼,一直貼到手心出了汗。

她看向窗的方向,可窗口掛著簾子,實際上看不到任何風景。這樣做無非是害羞,秦翎心裡明白,她當真是個臉皮極薄的女子。

而此刻鐘言想的是,他如果知道自己是男兒身,還會不會這樣對待自己。

再一個顛簸,他們的手臂也撞在了一起,鐘言終於忍不住哎呦一聲:“今日這馬怎麼這麼不老實……”

秦翎隻是笑,想不出用什麼話來回她。

“就知道笑。”鐘言騰出手指來掐他的掌心,嘴上嫌棄,“手上連點兒肉都沒有,抓著怪硬的。”

“往後我多吃些,你彆急,很快就長上來。”秦翎這才開口,手指被她細長的尾指勾來勾去,心弦繚亂。

“那你可得加把勁兒,頓頓多吃,這馬車裡坐著硬,你要真長胖了,我還能坐你腿上呢。”鐘言欺負人似的取笑他,等著看他臉紅害臊的模樣,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掛上笑容,好似紛紛擾擾與他們無關,此生隻有一世太平。

誰料到秦翎不笑了,整個人嚴肅起來,就在鐘言以為這玩笑開大了的時候他才開口:“你將來若想坐,可以坐。”

鐘言:“……”

秦翎兩眼清澈地看過來。

鐘言一時無話,這病秧子語出驚人。

“得了吧你,你這麼瘦,我還不壓死你……”緩了一會兒鐘言才說,尾指卻沒再亂動,反而是秦翎的手捏了過來,將自己的指尖並攏,一起收入掌中。

一炷香後,馬車停了。

鐘言的手都被攥出汗了,忽然間門鬆開,掌心倒覺著發空,還想再抓點什麼。下車後他麵前就是曹正卿的宅子,看著比秦宅小了許多,和師兄的府邸更是沒得比。

不過那陳府是將軍置辦的,否則以自己和陳竹白的性子,斷然不會住那樣奢華鋪張的院子。平時空蕩蕩的沒人,好在師兄能喚出陰兵來,忙來忙去。外人眼裡的陳府才能無比熱鬨。

“好久沒來了,這就到了。”秦翎站在鐘言身後,吩咐車夫將上門的名帖遞上去。鐘言對這一套十分驚奇,這些都是文人的客套,他從沒見過。

他若是想去哪裡,一般都直接闖。

“你等等,名帖遞進去才有人出來接,屋裡會暖和些。”秦翎在無人注意的瞬間門拉了拉鐘言的手,指尖摸到她開始愈合的傷口,不禁愁上眉梢,“還疼麼?”

“早就不疼了。”鐘言說,話音剛落就有家丁親自迎接了,兩個丫鬟在前頭點著燈,一直朝裡麵走。

屋裡著實暖和,但是和他們的睡房沒法比,走過連廊時

天已經全黑了,鐘言明麵上是妻,不能走在秦翎的前頭,於是與他並肩。

拐了彎後眼前一亮,正是迎賓的前堂,聽秦翎說曹正卿的門下眾多,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你彆怕,跟著我便好。眼前所見之人皆讀過聖賢書,不會冒犯你。”

秦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原來換了地方她也會局促不安。

“我沒怕,我頭一回見這麼多讀書人紮堆。”

鐘言興奮起來。

秦翎:“……哦。”

鐘言高興地四麵打量,這樣多的有才之人相聚一堂,自己都能混進來了?他們這都是讀了多少書啊,每個都有好書法吧。

似乎是因為她的反應和自己料想的不太一樣,秦翎有話要說,又不好說什麼,等眼前的人少了些才正經開口:“其實……也有不少人是濫竽充數來的,在學識上並不用功。”

“哦?方才你不是說他們都讀過聖賢書嗎?”鐘言昂起尖下巴笑笑,“你很用功嗎?”

秦翎挺直了身子說:“我自然是用功的,天地可證。你若讀不懂什麼書儘可問我,不用再去問其他人。”

“那我若是不懂,能否直接去問你師傅曹正卿?他的學識一定比你強吧?”鐘言調皮地問。

秦翎斟酌著思索一番:“師傅的學識必定比我強,但也不是什麼都懂。學問浩瀚,人怎麼能樣樣吃透呢?你還是找我來問吧,我時間門多,咳咳……”

“你瞧你,又咳嗽了。”鐘言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隻覺得他全身一片冰冷。正準備帶他躲躲風口,不遠處走來三個和秦翎年齡相仿的書生,隻不過臉色比秦翎好得多。

“真的是你啊?”其中一位分外熱絡,迅速擠開麵前的人到了秦翎麵前,拱手相握,手中持扇一把,“我那日聽人說你去青品閣了,還以為是誤傳。”

“失禮,那日去的人是我,我是為了給賢內買筆,不巧碰上了青閣主。”秦翎稍稍偏身,給鐘言介紹,“這位是周鈺兄,身後那兩位分彆是徐長韶和平伯言。”

“哦,周鈺兄……”鐘言有模有樣地重複著。

“這位是……”周鈺麵露疑惑。

秦翎壓了壓嘴角的淺笑,輕咳兩聲:“這是賢內,我如今是成親的人,已有家室。”

“啊,恭喜啊,恭喜!”周鈺拱手就要道賀,隻聽身後一聲拖著長音的調笑,“呦,這不是秦翎嗎?我還以為方才看錯了,沒想到真能下床了?”

秦翎不悅,抿著嘴看過去,說話的人正是自小和自己話不投機的徐長韶。視線轉回到身邊,他對鐘言說:“彆理他們就是,他們說話未必好聽。”

“我覺著挺好聽的啊,你如今就是能下床了。”鐘言先用話將徐長韶的調侃頂了回去,他可不是臉皮薄的新嫁娘,站在這裡活生生等著彆人戳痛處。

“這話你心裡知道就好,彆掛在嘴上。”秦翎看似埋怨,可語氣神色沒有一樣是不高興的,顯然就是慣著她怎麼舒坦怎麼說。這句話同時也給了周鈺一些震動,他瞪大了眼睛,再次將

手一拜:“誒呀,

秦兄啊秦兄,

你這是娶了一位女子中的英傑,說話直爽,有情有理!”

“她就是這個性子,實在是……”秦翎客套地自謙,實則根本沒往自責上靠,“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正巧,徐長韶和平伯言已經到了麵前,兩人同時打量著秦翎,也打量著秦翎帶來的女子。平伯言沒有徐長韶那般隨意,先給秦翎行了禮:“數年不見,還以為和秦兄沒有再見之日,如今大好了,我們還想著請秦兄一起秋日小酌。”

“他可不能喝。”徐長韶搖動白扇,肆意地回憶起往日之事,“那年咱們一起學書,我帶了一小瓶桂花酒,你們還記得吧?咱們一人一口,喝了都沒事,隻有他喝完睡了兩個時辰,趴在桌上沒起來。”

秦翎都快忘了這些,那時的種種窘迫如今想來也是難得的自在,從前倒不覺得,生病之後才知曉無病無災的快活。“是,我確實不勝酒力,這事我還記著呢。”

“誒,這就彆再提了,都是過去的事。”平伯言站在幾人當中打起圓場,“今日慶賀有二,一是慶賀師傅六十過壽,二是慶賀秦翎病愈。”

“多謝。”秦翎接話到快,拉著鐘言的手腕往自己身邊帶了帶,“這位是……”

“我叫鐘言,我就是秦翎剛過門沒多久的妻,他是我夫君。”鐘言直截了當地說。

麵前三個讀書人頓時安靜下來,雖未覺著有所冒犯,可是也沒見過這樣的女子。

“咳咳。”秦翎假咳的時候繃不住笑了一下,笑得很短,稍縱即逝。她總是這樣,讓人意料之外,處處新奇又大膽。若說規矩,她有時候確實不守規矩,可是秦翎偏偏想要縱著她胡來,也是可愛。

他是我夫君,這幾個字格外好,坐實了他們情非泛泛。

“原來是……是我們冒犯了。”周鈺率先一笑,清朗的笑聲緩解了彼此的尷尬,“秦兄年歲和我們差不多,卻是我們當中最晚成親的,這份賀禮我們一定補上。”

“他成親這事我倒是早有聽說。”不料徐長韶仍舊不依不饒,直指要害,“聽說這婚事是為了衝喜?”

秦翎的臉色變了變,雖然外表看起來仍舊溫柔平靜,可鐘言卻知道這已經是動怒了。

“好好的,你提這些乾什麼?”平伯言淡淡地解圍,但態度較為中立,顯然也不願為了一個女子而傷了大家和氣,“既然現在好了就是好了,彆提其他。”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合了八字,拜了堂,都是按照規矩來辦,不曾隨意。”可秦翎沒打算糊弄過去,計較得要命,特彆是他們拜堂沒拜完就讓二弟攪局,“還望大家自尊敬重,對她無禮便是對我無禮。”

“你彆動氣,一會兒我讓他們給你倒酒賠不是。”周鈺像是站在秦翎這一頭,抱歉地對著鐘言拱了拱手,“方才得罪了。”

鐘言倒是無所謂,哪怕被人指著鼻子說自己是秦家買來衝喜的下人他都無動於衷,叫人說閒話又怎麼了?多少人被閒話困住一生,自己才不要。可他受不了的是他們對秦翎的不尊

重,

正要開口分辯,

隻聽得身後熙熙攘攘,好像過來了好多人。

一位銀發的老者站在人群當中,不怒自威,頗有大師風範。而隨著他的出現,周遭的嘈雜即刻變為安靜,所有人都露出尊敬的神色來,不用秦翎多說,鐘言也能猜出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便是曹正卿。

“大家隨意,今日是老夫六十壽辰,但大家切勿當作慶賀聚飲,而應當當作學術之聚,切磋見解。”曹正卿雖然年長,可眼神仍舊清明,於人群中一眼瞧見了往日的愛徒。簡單和幾位門客寒暄過後他便照直了往秦翎這邊來了,雖然年過半百,可身軀硬朗挺拔,不似六十之人。

“你來了。”曹正卿站到了秦翎的身邊,一隻手搭在秦翎的肩膀上,關懷重視之情溢於言表,“你終於大好了。”

“多謝恩師惦念。”秦翎和師傅數年未見,如今見了麵便回憶起曾經往事,“我一好就想著來看您,我還記著您與師母的生辰。今年年下,小師妹就十四了,到時我必定送上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