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陽】融肉雪4(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1900 字 4個月前

鐘言頭腦發懵。

他以前也懵過,上一次懵是自己被師兄陳竹白撿回家的那天。師兄說,他老遠就看到一個白發紅眸的尖耳朵小鬼在山腳下麵晃蕩,時至深夜,自己看著就像沒人要的。可身上穿的衣服極好,頭上還戴著一朵金黃色的臘梅,又不像沒人要,分明是被好好養著的,被當成心肝寶貝照顧過,應該是走丟。

後來鐘言反複回憶那天的事,對自己怎麼走丟的毫無印象。他懵然地沉浸在那段記憶當中,卻找不到一個答案,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麼。

他隻是走著,走著,走著,就走下了山。

後來他想,自己大概是和娘親走散了。

眼下,鐘言確實又短暫地懵住了,真正的秦守業和二夫人回來,馬車馬上就要到秦家的門口?這可比福壽堂詐了屍更可怕。

人蛹變成的秦守業剛死沒多久,真正的秦守業回家,而家裡每個人都不記得人蛹出現的這段經過,這驗明了什麼事?驗明了,秦宅內的三源鬼神通廣大,之前讓人相信人蛹秦守業是真,然後又悄悄地抹掉了所有人的記憶。

那現在回來的這個,是真的還是假的?

鐘言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他們都很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看來當真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我爹和二娘快回來了?”秦翎隻覺得鐘言的麵色一下子差勁起來,於是說,“那我與你們少奶奶回去準備,小妹的傷瞞不住,但其餘的事不要讓他們知曉。”

“是。”柳媽媽和趙嬤嬤同時說。

秦翎再看鐘言:“走吧,咱們回去吧。”

鐘言點了下頭,雙手放在輪子椅的椅背扶手上,推著秦翎朝他們的院子去。地麵上的積雪如綿糖,凍了一夜隻是凍上一層不算堅硬的殼,比昨晚的踩雪聲更清脆些。輪子椅的木頭軲轆在雪地裡留下兩行窄細的痕跡,鐘言心裡頭想著“尋人往南”,不自覺地看了看南邊的天。

下了雪,天是淡青色,一個雪人靠著牆,一個小小的雪球從樹梢掉了下來。

回院後,秦翎先去烤了烤爐火,他底子還是虛弱,出去一趟穿得最厚,可是最容易冷。兩隻手的指尖在爐火上方熏熱,他才緩慢地吐出了一口熱氣,全身不再那樣緊繃了。

“元墨,出去問問我爹和二娘的車到哪裡了。再去看看後廚,讓張開預備好,還有錢管事,我爹回來必定要看賬本,都要預備好。”秦翎拿起爐火旁的橘子遞給了鐘言,“你不必擔心,我爹不會為難你,二娘也不是多事的人。”

果然,秦翎將人蛹冒充的事全忘了。鐘言接過了小橘子:“嗯,我不擔心。”

“再有……”秦翎想讓他再放心些,“成親那日,我爹和二娘都見過你了,他們也並未說什麼不好的。”

鐘言笑了笑,今時不同往日啊,那時候你是個垂死的病秧子,娶什麼人進來他們自然不管,越是地位低賤越好呢。這樣你一走,也更容易打發我。如今你好了,身份又是

秦家的長子,這些事就不一樣了。說不準秦守業回來的頭一件事會不會是“婚事作廢”

呢。

秦翎看他還是不開懷,於是又說:“再有,我是我爹正室所出,二娘管不到你的身上。”

這話秦翎從來不說,越是大室家族其實不在意嫡庶,隻是長幼有彆,長兄自然可以管教下麵的弟妹。他也不曾覺著二娘的身份有什麼不對,隻是小言今日慌得很,他才這樣說。他其實明白他的慌張,男兒身的秘密要保密下去不容易,這條路注定坎坷。

若真是坎坷,自己就替他將路鋪得平整一些。

“嗯,我不擔心。你先坐著,我陪元墨去一趟後廚,晚上給你做豬肚雞湯麵。那湯麻煩,我得親自來弄,交給張開不放心。”鐘言幫他剝了橘子皮,這橘子還是秦家養在房裡的樹結下的,沒有盛夏的果實甜,但已是非常難得了。

帶元墨出來,他們並沒有直接去後廚,反而先去了昨夜翻牆回來的地方。雪下了一夜,天亮才停,他們的腳印已經被埋得看不出什麼來了。

“少奶奶這是做什麼?”元墨一拍腦袋,“咱們去福壽堂?”

“這會兒不去,白天人多口雜的,晚上再說。”鐘言說。

“哦,行,反正您吩咐我就跟著走……誒呦!”元墨的話還沒說完,身體一飄,愣是被少奶奶拎著飛起來了。他癟了癟嘴,少奶奶果真是說走就走啊,天生神力奇女子。

雖然現下不去,可鐘言還是帶元墨出來看看。牆根下已經沒了腳印,大雪蓋住他們的足跡,元墨看著一整片的白茫茫問:“主子出來乾什麼啊?”

“看看腳印。”鐘言蹲下了。

腳印?地上明明什麼都沒了啊。元墨也跟著蹲下了,目光認認真真掃過那層雪麵。雪被冬日的日頭照過,最上一層已經變成了小冰晶,閃著光,怪好看的,元墨又抬頭看了看牆頭的冰溜,不懂少奶奶看什麼。

鐘言起初隻是看,看著看著就動了手。他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開始一層一層地往下刮雪麵。雪被掃一層就矮一層,除卻外麵的落了塵埃,裡頭的都乾乾淨淨。

“您找什麼?”元墨看出來了,這絕對在找東西。

“找鞋印啊,咱們昨晚上留下的。”鐘言說。

元墨撓撓眼皮:“都蓋上了,能找著?”

“能啊,這不就出來了嘛。”鐘言指了指雪地。元墨低頭看去,被精心掃出來的雪麵上果然有印子了,雖然並不是很清楚吧,可是這就是鞋印。

“踩過的雪和後來下的雪沒法融在一起,哪怕被蓋上,隻要耐心地掃掃都能掃出來。”鐘言說完元墨的眼睛就瞪大了,像瞧見了什麼可怖的景象。不,不是像,是真的瞧見了可怖的東西。

地上的腳印不是兩雙,是三雙!

離他們最近的是一大一小,一淺一深,這是少奶奶和自己的。少奶奶沒有裹腳,故而腳掌細長,自己的腳小,跟在她後頭回來的。她身子有分量,腳印更深,自己的紙身子輕飄飄,足跡也隻是淺淺一層。

可是跟在他們後頭還有一雙足跡,比他們的腳都要大!還深,好似分量有少奶奶的三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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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怎麼回事啊!鬨鬼了?”他趕緊問。

鐘言也說不好這怎麼回事:“這是個麻煩……但總歸是咱們疏忽了,確實,昨晚有東西一直跟在咱們後頭。這事先放放,先回去,先把你家老爺和二夫人見過再說。”

張開在後廚忙活,老爺和二夫人說回來就回來,好在沒打得措手不及。瞧見少奶奶來了,他快步上前:“大少奶奶,老爺快到了!”

“我知道。”鐘言照常如舊,“他們又不能吃了我。”

“大老爺恐怕對您不利,二夫人倒是還好,她不敢管您。”張開是為了她操心,“您再能乾也是女子,不要和老爺硬碰硬了!”

“我懂。”鐘言明白他是為自己好,“不過你怎麼猜出他要對我不利?”

“唉,這不明擺著的!”張開猛地一拍大腿,“您是大夫人長子的正妻,雖然是小輩,可身份比二夫人高,她肯定不敢挑您什麼。大老爺能有什麼好話,肯定……”

後頭的話他沒敢說,肯定看不上少奶奶的家世出身啊。當時是衝喜,沒法子,隨便給少爺找個什麼樣的都可以,反正也沒打算留這位兒媳多久。現在不一樣了,正兒八經的秦家大公子正妻,肯定會挑出一堆的毛病。

“要不這樣吧,我給您想個法子!”張開自以為聰明地說。

“哦?什麼法子?”鐘言倒是想聽一聽了。

“您就說您已經有了!”張開眼睛一亮。

鐘言差點摔個跟頭:“什麼有了?”

“有了啊,肚子裡有了!”張開沒開玩笑,“少爺身子大好,有沒有的,這不是遲早的事?雖說您不是人,可您修煉得和人差不多,怎麼知道不會有呢?您是正經主子,肚子裡那位就是將來秦宅的小主子,我看誰敢轟您!”

“你省省吧。”鐘言摸了摸肚子,自己要是有了秦翎的種才奇怪呢,“先給我弄個廚房,我做飯。”

張開是真為了她著急,可她偏偏不急,還做飯,還特意要了新鮮的豬肚和母雞。鐘言一手拎著豬肚,一手拎著母雞,天大地大,都沒有秦翎一頓飯大。

元墨在旁邊幫著架鍋,看著少奶奶收拾豬肚。這東西不好弄,鐘言先取來粗鹽加上麵粉,裡裡外外地小心搓揉,就為了去掉上麵的粘液。若是有一點粘液剩下,這熬出來的湯都不好喝。等到搓好了再取來放在雪裡的白醋,冰冰地倒下去繼續揉搓,將麵粉和粗鹽全部洗下去,豬肚就乾淨一些。

來來回回五六次,元墨看著少奶奶通紅的十指,心疼壞了。唉,自己要不是紙身子就好了,能幫上忙。

光洗乾淨沒用,鐘言將豬肚放入大鍋裡焯水,來回三次後撈出來,將裡麵翻到外層,用大菜刀細細地刮掉那層淡黃色的殘留肥油。秦翎好不容易能吃點肉了,不能馬虎。

等豬肚收拾完,

他再去收拾母雞,

同樣刮掉了雞皮下麵的那層油,然後將整隻雞去頭、去爪、去屁股、去內臟,其餘的部分完整地塞進了豬肚,最後用棉線捆封,活像將母雞塞進袋子裡。這樣才能下鍋,加入薑片、料酒和蔥絲,最後大火燒開一回,撇去浮沫,然後加大棗和枸杞,蓋上蓋子,小火慢燉。

“成了,一會兒讓張開親自看著,沒水就加,兩個時辰之後我再來。”鐘言也不是很放心,冬日裡進補的湯要常做,總是跑來後廚不方便,往後在他和秦翎的院子裡弄個小廚房,省得彆人過手。

“這、這就好了?”元墨沒見過這道菜,“好好的母雞,為什麼要塞進豬肚裡燉湯啊?這樣更好吃?”

“因為啊,這豬肚必須燉很久才能軟爛,否則嚼不動,可那母雞就不能燉太久,否則肉都柴了散了。兩者合二為一,出鍋的時候豬肚軟嫩,雞肉鮮美,剛好暖胃補身,給你家少爺吃最好了。”鐘言刮了下元墨的鼻子,“走吧,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