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陽】混沌煞1(1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1724 字 4個月前

鐘言看向眼前泛著金屬冷光的輪椅,又看向早已不存在的雙腿,一言不發。

水清灣和宋聽藍什麼時候離開的病房他已經不記得了,因為他一直在發呆。

這是夢嗎?

這應該是我的清明夢嗎?

為什麼我苦苦經曆掙紮的夢境,醒來之後又是這樣殘忍?

窗外天空由白轉黑,他就這樣一直苦苦發著呆,聽樓道裡的動靜,看小花園裡人來人往。王大濤和田洪生一直在說話,兩人看起來是相處很融洽的病友,樓道裡唱歌的歐陽廿經常亂跑,每次都被穿著白大褂的蔣天賜找回來。

他們時而路過自己病房,歌聲也緊隨其後擠進房門,直抵鐘言耳根。怕怕手,怕怕手。

又過了兩個小時,身穿護士服的蕭薇和白芷一起進來,一個負責給自己配藥,一個負責給自己發放晚飯。

“你們怎麼也在這裡?”鐘言忍不住地問。

白芷看了他一眼,說:“你該吃藥了。”

“我不吃,我沒病。”鐘言對她們太熟悉了,每個表情都能被自己分析出情緒。他試圖找出她們身上的紕漏,找出整個世界顛倒的證據,這樣他就算是擁有了一個絕對硬氣的立足點,能夠一言拍定這邊是假的。

那邊怎麼可能是假的呢?他經曆的一切,跌宕起伏又危機四伏的人生,絕對不能是假的。

“又患肢疼痛了?”蕭薇這時忽然開口。

鐘言抬頭將她看了又看。

“已經五年了,你總是以為自己的腿還在。”蕭薇說話還是那樣溫柔,但卻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如果特彆疼的話我可以幫你叫水主任。”

“我用不著水清灣。”鐘言很想把她拽過來,讓蕭薇坐到床邊和自己說話,“你的柳仙呢?”

“柳仙?什麼是柳仙?”蕭薇眼睛裡一片茫然。白芷這時放下了手中藥瓶,用警告的語氣對她說:“不要總是對病人太過溫情,你就是對他太好了才會被他攻擊。”

“等等,我什麼時候攻擊過你們?”鐘言無奈地笑了,他就算攻擊自己也不會對蕭薇和白芷下手,“問靈呢?問靈在哪裡?”

或許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蕭薇隻是低頭完成手頭工作,再也沒和鐘言對話。反而是白芷走到窗邊一把將厚重的窗簾拉上:“一會兒會有人來帶你出去自由活動,你記得吃晚飯。”

“我不能吃你們的飯,我胃裡是業火。誰?誰帶我出去?”鐘言緩緩地問,“白芷,咱們找到神農了,你不是一直很想見見神農遺脈嗎?草木之心真的存在。”

“不止是草木之心,還有女媧和神算。那些古老的血脈都是真的,而且生生不滅。以後你可以跟著神農學習配藥,也再也不用放血給自己治病了。”鐘言試著說了一大串話,但不僅沒有喚醒她們的記憶反而讓她們神情複雜。兩個小護士對視一眼,最後沉痛地搖了搖頭。

“你瞧,他還是覺著這個世界才是假的,之前咱們那麼多努力都白費了。

不過你千萬彆再靠近他(),

(),

這可不是鬨著玩兒的。”白芷說。

“他還總覺著你已經快一百歲了呢,也不知道水主任下個治療療程有沒有用……”蕭薇十分惋惜,“唉,原本好好的人,現在……他剛入院的時候明明還有清醒的時候,現在完全不行了。”

“你們彆怕,我沒不行,我現在就很清醒。”鐘言想讓她們放心,“即便現在在清明夢裡我也有法子掙脫,你們彆擔心。”

蕭薇和白芷一愣,旋即都搖了搖頭,一起離開了301病房。

病房裡又一次隻剩下鐘言一個人,束縛他的東西不僅是束縛帶,還有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那就是他沒有腿。他試著動了動身體下麵的部分,慢慢感知全身是否真實存在。要想破掉夢境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不合理的地方,或者擁有堅定不移的信念,可是周遭的所有事都那麼的……真實。

鐘言不是沒被困在夢境裡過,但夢境中特有的虛無感,這裡反而找不到。

在夢境當中最容易出現紕漏的就是做夢者本人,所以民間才會有土方法,在夢裡掐一把自己。其實這就是最簡單的操控清明夢,在夢裡掐住自己的臉蛋就會察覺到自身的虛無,因為夢隻能刻畫客體,不能重新構建本體。

然而現在,鐘言試著咬了下舌頭,很疼。

胯骨以下還有知覺,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臀部和大腿根,以及身子壓在床褥上而產生的相互作用力。手臂、手腕都無法動彈,但手指可以,鐘言試著打出手印,然而他感覺不到任何法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鐘言疑惑地看向手指,連續不斷地打著手印。就在手指頭快要抽筋了的前一刻,301病房門口終於有了動靜,門,開了。

“你又在打手印麼?”

熟悉聲音傳來的那一刻鐘言幾乎落淚,他猛地一抬頭,沒有大腿壓著的上半身差一點就歪到枕頭上。那人一步一步朝著病床走過來,鐘言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看著,直到他坐在床邊,溫柔地解開了束縛帶,鐘言的那顆眼淚才掉了出來。

“你去哪裡了?”鐘言問。

“對不起,有點來晚了,你是不是又做夢了?”穿著陪護服的飛練將束縛帶放在床頭櫃上,慢慢地揉著他勒紅的手腕。鐘言像受了好大委屈一樣拚命點頭:“他們說我做夢了,但我其實很清醒,這邊才是夢境,我知道。宋聽藍死了,咱們得趕緊回去救他。”

他觀察著飛練的反應,試圖從飛練的行為裡頭尋找破綻,同時也等待著他的否定。可意外的是飛練居然沒有搖頭,反而說:“沒錯,這邊才是夢,你彆太著急了,睡一覺就又回去了。”

鐘言馬上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飛練無論何時都不會欺騙自己。但現在他顯然是照顧自己的專業陪護,這應該是他身份的偽裝。

在被飛練抱上輪椅的那一刻,鐘言相信飛練也同樣進入了這個清明夢,兩個人一定可以想辦法逃離這裡。

由於沒有雙腿支撐,鐘言在輪椅上也要係安全帶,否則就

() 會不小心折下去。外麵很涼爽,空氣裡彌漫著樹的清香,飛練推他到外頭的小花園坐坐,兩個人停在一棵柳樹下頭。

“聽說你沒吃晚飯,這不行啊。”

飛練蹲下後打開零食袋,“最起碼吃點零食。”

“我不能吃這個啊,我是餓鬼道。”鐘言馬上拒絕,仿佛已經感覺到普通食物入肚後的痛苦。

飛練臉上出現了一絲很複雜的情緒,隨後笑著將零食收起來:“好吧。”

鐘言這才放心,好在飛練是陪著自己演戲。這會兒一個全身雪白的女孩兒走了過來,一把撲向他們身後的柳樹。

“問靈怎麼了?”鐘言好奇地問,“現在這邊有多少人是清醒的?梁修賢和田振去哪裡了?”

“這邊……這件事很複雜,咱們一會兒再聊。”飛練站了起來,“聽說你最近睡得不好?”

“不是睡得不好,是最近太累了,我又死了一次,回餓鬼境真的太難受了。”鐘言神神叨叨地說,這些事他隻能和飛練開口,在彆人麵前他不會承認,“我真的很怕回餓鬼境走一遭,餘骨說我身體裡第五個鬼是鎮墓獸,可是我好像控製不了這種凶獸。鎮墓獸死前的怨念太大,我完全記不得自己怎麼吃了那東西。”

“是誰和你說的?餘骨麼?”飛練反問。

“是啊。”鐘言抓緊時間說話,這時候他居然看到梁修賢。他同樣穿著病號服,身邊的陪護人員就是田振。

“有蛇啊,你沒看到嗎?就在草叢裡頭啊!”梁修賢一邊走一邊跳,“白色的,黑色的,還有一條是金色!那麼大!那麼長!而且剛才它們還在打架呢。你見過蛇打架嗎?它們打得可凶狠了。”

“嗯嗯嗯,見過見過,一會兒咱們就去抓蛇。”田振從他們旁邊擦肩而過,和飛練對視的時候無奈地點了下頭。

飛練也點了下頭,目送他們離開之後又問:“那既然這邊是夢境,咱們要怎麼辦?”

“我早就想好了。”終於問到正經問題,鐘言將飛練拉近,“晚上熄燈之後你能不能過來找我,咱們偷偷地出去,先離開這裡。”

“然後呢?”飛練像是完全聽進去了。

“因為根據我對夢境的了解,夢都不會太大。”鐘言溫柔地靠在他肩膀上,這是自己在夢裡唯一的依靠,“造夢術也是一種法術,會隨著造夢人的能力強弱而改變,反正我從沒遇到過沒有破綻的幻象。你知道為什麼這個夢的地點選擇精神病院嗎?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腿了嗎?”

飛練搖了搖頭,同時理了理鐘言被風吹亂的頭發。

“在精神病院是為了控製我的思想,強行讓我混亂,一旦我相信夢境就走不出去了,所以你和我必須強烈抵抗才能意識清醒地回去。水清灣的目標就是想讓我相信那邊的事才是假的,但實際上咱們現在還在望思山上,墓穴的大門剛剛打開,裡頭關著大秘密以及能壓製惡鬼的法器。我還得回去幫你找怨鬼皮和不化骨,不知道墜龍和錦鯉都怎麼樣了……”鐘言的語速很快,因為他不知道這個看似正常的世界裡是否隔

牆有耳。

“我的腿肯定還在。”

他堅決地點點頭,“他們收走我的腿就是限製我的行動,怕我離開精神病院。但是我必須得跑出去,闖也得闖開那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