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章 【陽】不化骨3(2 / 2)

餓骨輪回[無限] 曬豆醬 11521 字 4個月前

隨著鐘言最後一個字說完,雪白色的牆壁出現了大範圍的虛化,像多了一層毛玻璃濾鏡。隨後透明度逐漸升高,從原本百分百的實體變成了模糊的透視牆,而後又忽然銳化,將外界的棱角投射進來。腳下的地磚變成了馬賽克,少頃又東一塊、西一塊的消失殆儘,逐漸露出草地本來的顏色。

而被鐘言抱在懷裡的施小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他已經躲了起來。

僅剩的地磚鋪成唯一的一條通路,通路儘頭就是那扇門。鐘言步步走近,將手放在了白色的門板上,這一次,他知道蘇醒後要麵對什麼。

他輕輕一推,門開了,門外是一片光亮,他走得毫不猶豫。

“師祖?師祖?”飛練的聲音直抵耳邊。

鐘言還沒睜眼,由於聽得不真切好似身置水中,總是模模糊糊隔著一層。他最先恢複的是觸覺,自然下垂的一隻手摸到了濕潤冰涼的草皮,連草尖上的露珠都摸得到。之後便是嗅覺,被雨水徹底澆灌過的大地往上反出了熟悉的土腥氣,甚至還能聞到植物根莖的苦澀。

伴隨著聽力的恢複,鐘言的眼皮好像可以動彈了,他像置身於清明夢裡那般控製著上眼皮的肌肉,微微抬眉,在心裡默念:“把眼睛睜開。”

掛著淚珠的眼睫毛飛速地抖動兩下,鐘言恢複了正常的吸氣能力,胸口猛然一闊,緩慢又堅定不移地睜開了雙眼。

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飛練。

“師祖你剛才……”飛練還沒問完,隻見鐘言如彈射般從半躺變成坐直,雙手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小雨不斷淋在他們的衣服上,也淋濕了鐘言的麵頰。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在眼下交彙,最後毫無懸念地流淌到下巴,懸成一滴。

“師祖?”飛練單手將他後腰摟緊,以他對這個人的了解,這顯然是嚇壞了。他隻是在自己懷裡暈了一兩秒,為什麼醒來就變成這樣?

鐘言的兩隻手將他緊抓不放,都快把衣服扯碎了。他還記得水清灣就在附近,但這一刻他隻想確認飛練的存在,自己累了幾l百年,就短暫地緊擁他一下吧。

腳下的山體開始真實地震顫,但這並不是地震,而是被鎮墓獸打開的墓穴還在往上拱,整座地下墓還沒完全顯形。

“我回來了。”鐘言大口大口地吸氣,又把耳朵壓在飛練的胸口去聽。

噗通,噗通,噗通。

就這種簡短又有力的心跳將鐘言完全震住了,他不可置信地再次檢查,將整個手掌都壓了上去。他不僅要聽到,還有摸到,隔著血肉骨頭摸到那顆心臟的震動,撫摸他真實的生機,再也不能讓它停下來。

我回來了。”

鐘言也不知道在和誰說,是那個自己沒見到最後一麵的人,還是那個自己在清明夢裡苦苦思念的人,但其實他們就是一個。他連忙抬頭,雙手小心擦拭著飛練臉上的雨滴,隨後突如其來地笑了出來。

笑過之後,他又哭了起來。

是他,真是他。

百年輪回沒有讓自己認錯人,自己吞下最後一顆轉時珠看到了現代的望思山,而望思山就是以前的純靈山,白龍潭就是以前的玉龍潭。兜兜轉轉這些年自己沒有再爽約,自己提前找回來了,在那個晚上一個人登上了望思山,準備去找他。

“水清灣呢?那個畜生呢……畜生!”

鐘言還想和飛練好好說說話,但他仍舊沒忘他的深仇大恨,“我暈了多久?”

“不到兩秒。”飛練沒看懂他為何這樣害怕,就仿佛自己馬上要消失了,“水清灣隻是現身了一下又沒了。”

“他一定沒走,他還在這附近。”鐘言扶著飛練站了起來,“上輩子他沒把我殺絕,如今他是一定要親手置我於死地……聽藍呢?聽藍在哪裡……我得救他,我不能再讓他死了!”

餘骨就在宋聽藍的屍體旁邊,他已經不知道還能怎麼救了。人如果心臟受損說不定還有一線轉機,如今宋聽藍的胸口已經是對穿開放性傷口,心臟都沒了他還能怎麼活下去?

他的屍體還是熱的呢。餘骨碰了碰他的手腕,身為神算最為無助的便是能算到結局,但算不清抵達結局前要付出的一切。就好比他們能替彆人算出要發一筆橫財,但算不出來那筆橫財是不是家裡的賠償金。

他算到了怨鬼皮和不化骨都將在望思山出現,卻算不到開墓要用宋聽藍的性命去換。

震動還在持續,但是已經比剛剛弱了很多。

就在這時候,大片大片的靈芝再一次冒出地麵,宛如一場等待已久的新生。長滿了綠葉的柳條在風中舒展開糾結的枝條,好似一位充滿愛意的女子用雙手觸碰這片土壤。在它緊緊包裹之下的那顆神農之心露了出來,草根、樹根交錯形成的心臟還未開始跳動。

“這是……”白芷吃驚地看了過去,它要做什麼?

柳條順了她的臉一下,輕輕柔柔的,隨後有力的枝條將那顆它保護多年的神農之心送了過去。植物仿佛能夠永無止境地生長,一直長到了宋聽藍的屍體邊上。

宋聽藍已經死了,但因為他沒有眼球,所以身體裡封印住的妴怪還在。柳條在這時將他團團圍住,好似女子與女子之間的安慰和輕語,傳達著數千年來隻有她們才懂的慰藉。在宋聽藍被完全裹住之後,那顆神農之心開始歸位了。

“草木之心為草木,神農執意為神農。拿去!”

鐘言閉上眼睛,那句話仿佛就在耳邊響起,童蒼的靈性已經和望思山融為一體,這一整座大山就是他,所以密林深處才會有神農的氣息,才會長出這樣多的野生靈芝。

那顆心被妥善安放在宋聽藍的胸腔之內,原本枯枝一樣的草根、樹根在這一刻全部複蘇,擁有了自主生命和意識。

它們緩慢地搖動著,

在充滿血與肉的胸腔裡尋找著什麼,

很快便分裂出了更多的根係,如同在宋聽藍的身體裡修複了一張網。

那些網就是草木心的根,它們變成了缺失的血管和肌肉,緩慢地修複著宋聽藍的殘軀。當最後一條草根和大血管順利連接的刹那一整顆心開始了跳動,開放性的傷口也被完全堵住,隻不過能看到外露的心臟,但很快那股強大的生命力就重新修複了肌肉的表層,止住了正在外流的鮮血。

越來越多的靈芝繞著宋聽藍的身體而生,好似給他圍了一個圈,宛如一位長輩用心選擇了見麵禮,要給他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珍貴草藥。

等到那些柳枝離開宋聽藍的一刻,方才已經沒有了動靜的手忽然動了動,宋聽藍在餘骨的注視下重新開始呼吸。這簡直是神跡,但餘骨沒時間用心留意太多,因為墓門裡頭傳出了不太對勁的聲響,啪嗒,啪嗒,明顯就是有活物要出來了!

封在墓穴裡頭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餘骨第一反應是旱魃。他立即將宋聽藍還未完全蘇醒的身子打橫抱起,撈著他就往鐘言身邊撤退奔跑,而在他身後起了一場大霧,那是因為裡層墓門的完全開啟而散出的黃沙。

那腳步聲就跟在他的後頭。

鐘言也看到了那一片淡淡的黃沙,顯然鎮墓獸不僅開啟了第一重門,還將裡麵的暗門給打開了。他在地下時曾經敲擊過墓門,裡頭有回應,現在再想,真不知道那回應是好是壞,千萬彆驚動了什麼惡鬼。

但或許也不是。

頭頂的小雨在這時停了下來,黃沙裡跑出了人形的影子。隨後那影子衝出了渾濁的霧氣,逐漸清晰,看得出是兩個重見天日的小孩子。他們的穿著顯然已經不是這個時代的裝扮,卻毅然決然地跑向鐘言,等待許久,久彆重逢。

“小的給大少奶奶請安!給大少爺請安!”兩個小孩兒跑到鐘言麵前十幾l米就跪下了,噗通磕起了頭。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已經被雨水淋透的土壤再一次發生了塌陷,剛好就在田振的腳下。田洪生反應已經足夠快了,伸手去撈兒子,卻還是差了一秒,兩隻手沒有抓在一起。

“兒砸!”

在田洪生的叫喊聲中田振落了下去,好在他還有一條機械臂。他連忙夠住旁邊的樹根,耳邊是石頭和草皮落地的動靜,怪不得他腳下塌了,原來這下麵是一條密道。頭頂的光稍縱即逝,他掉下來的入口被土埋上了,情急之下田振連忙打開噴火裝置燈,穩了穩不安跳動的心臟,開始琢磨著怎麼下去。

腳下是一個十幾l米的深坑。

最終他還是選擇往下走,好在望思山上的樹木夠多,土壤裡有足夠樹根給他抓取。他利用平時的攀岩技巧往下移動,有時候還要將身體倒過來才能找到立足點,最後有驚無險地落了地。

滴答……落地後,田振先聽到了滴水的聲響,莫非這裡頭有活水?

不管有沒有活水,腳下到底是一處墓穴,很有可能衝出來什麼不好對付的臟東西。田振還沒想到如何出去就開始裝彈,一切都靠平時訓練有素的肌肉記憶,裝彈完成後他將鑲著純金的匕首拿在手中,在燈光的指引下去尋找活水。

洞穴探險求生第一法則,有水的地方可能就是生路。

腳下並非爛泥一片,而是鋪過石板的小路,奇怪的是上頭刻著些他看不懂的銘文。田振不敢耽誤,順著唯一的路徑往前尋找,結果還沒找到水源卻聞到了一股竹香。

等到他將燈光打過去,差點下意識地開了槍!

密道的最深處居然有個鬼,普通人關在這種地方早就死了,可是他還在動彈。他一身白衣,一頭黑色長發胡亂地披著,兩隻手被鎖鏈高高掛起,兩根鉤子分彆穿在他的肩胛骨上,讓他隻能跪在地上。

那水滴的聲音就在他頭上,時不時滴下一滴,卻沒有更多。底下的鬼仰著頭,張著嘴,渴求地等待下一滴的到來,直到聽到了彆的動靜才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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