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這二十多天,在用無數理由說服自己時,其實也無法自控的去思索了另一個結局。
所以他一直都明白,一旦自己走出,那麼等待自己的浩劫,將大致分為三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自己出現後被雷霆擊殺,這個可能雖存在,但不多。
畢竟萬眾矚目,雖自己反對,可反對並非作亂。
於是就有了第二種可能,那就是被定罪關押,此後生死在彆人一念之間。
至於第三種可能,就是一切順利,但後續會有巨大隱患,引來無邊浩劫。
當然前提,是他失敗了。
所以,許青走出的第一時間,說出了自己大帝問心萬丈這句話,以此來化
解第一種可能性,至於後麵副宮主等人的出現與袒護,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這讓他順利的度過了第一個階段,隨後從他說出執劍宮宮主遺令,且拿出了玉簡證明,並去彙報的一刻,他度過了第二個階段。
即便此事之前已有定論,但許青的話語並非推翻之前定論,也不是去袒護姚侯,而是去補充更多懸疑,讓封海郡的人族,可以了解更多具體細節。
郡丞的民心雖厚,可終究比不過老郡守。
而宮主的赫赫之功,也不是那麼簡單就被遺忘在眾人的記憶裡。
許青用語言,將這兩座大山搬出,配合自己大帝問心萬丈的身份,換來了此刻開口的機會。
前者,動搖的是郡都凡俗。
後者,動搖的是參戰的封海之修。
這也是為何最終郡丞深深的看了許青一眼,好似重新將其認識的原因所在。
因為,但凡許青之前話語,露出一絲一毫袒護姚侯,推翻之前定論的痕跡,那麼他都可以瞬間壓下。
此刻,天地一靜。
在自身創造的機會裡,在這萬眾矚目之中,在其頭頂氣運冠環彙聚下,許青站在半空,深吸口氣。
他明白,此刻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至關重要,不能出現任何紕漏,一旦說錯一句,將萬劫不複。
於是他沉默了數個呼吸的時間,凝望郡丞,沉聲開口。
「今年四月,老郡守神秘隕落,聖瀾族同步入侵,封海郡八百年和平由此打破,黑天族入侵人族皇域,阻攔派來的新郡守與援軍,使封海郡孤立無援,風雨飄搖,人心惶惶。」
「執劍宮宮主臨危受命,以執劍宮代郡守之責,護衛封海郡。」
「同月,我以隨行書令身份,隨宮主身旁處理戰報公務,四月底,封海郡前線告急,宮主統帥封海郡大軍,為守護封海人族,履行執劍誓言,親自去往前線,當時,是我為宮主披甲。」
許青的聲音,回蕩八方,這些話語並非沒有意義,他要勾起此地數十萬人的記憶,他要讓郡都內的凡俗,回憶起半年前的畫麵。….
要讓他們知道,是誰,在那個時候,守護了這一切。
「宮主臨行前,並未讓我隨同,而是以替身遮掩,讓我秘密前往朝霞州,調查老郡守死因。」
「宮主懷疑老郡守死因,源於一枚名為上光命劫之丹,此丹古來有名,有史可查,其發作原理是引爆彙聚氣運之人,氣運越濃,殺傷力越大。」許青話語一出,大地上孔祥龍一飛衝天,大聲開口。
「我參與了接應暗子之事,我可證明密字十九卷以及空願望盒存在,內容與許青所說一般無二!」
瞬間,祭壇數十萬大軍紛紛吸氣,整個郡都凡俗,也都震動起來。
七皇子目光內
斂,郡丞麵無表情。
許青深吸口氣,繼續開口。「我將這一切,彙報給了宮主,同月,宮主戰死,我繼續暗中調查。」
許青說到這裡,郡丞輕歎一聲。「亮修兄,和我想到了一起啊。」
許青眼睛一凝。
郡丞目光從許青身上挪開,看向那數十萬大軍,聲音裡帶著一些悲傷。「許青說的這些,也是我心中所想,那密字十九卷,我看過。」
「老郡守,彙聚封海氣運,他的死亡,符合上光命劫之毒的表象。」
「至於宮主為何聯想上光命劫丹,在執劍宮密字十九卷內有記錄,此卷我不知是否還在,可就算是不在,於郡守死亡前,執劍宮有任務接應聖瀾族暗子,獲取了一個空的願望盒,參與之人不少,都是證明。」
「但上光命劫丹使用,需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需一道朝霞光,或許外域也有,但封海郡的朝霞州同樣有,於是宮主讓我前往,調查是否有沒被記錄的朝霞光。」
「我說的這一切,在這枚玉簡上,有清晰的記錄!」
「此後我遵宮主之令,前往朝霞州,化解朝霞州執劍廷危機,在那裡調查出了結果,此事朝霞州執劍廷,可以為證,一路痕跡,可以為證,我也有玉簡留影,亦能為證。至於結果,是朝霞州內,的確有一道朝霞光於數年前出現,且沒有被記錄在內。」
而郡丞此刻苦澀,留戀的看了一眼天地,輕聲開口。「其實,我這個郡丞,本打算在接任郡守後,為封海郡站最後一趟崗,以不多的餘生,從三宮的副宮主裡,培養出一位接班人,李雲山,你是我的首選啊。」
說完,郡丞抬手,按在了棋盤皇子的那滴還沒消散的血上,頓時血氣順著他的手指,飛速蔓延,所過之處,濃濃的黑氣赫然從郡丞的身上顯露出來。
直至血氣完全掃過後,站在那裡的郡丞,全身黑氣彌漫,皮膚可見一道道黑線,其樣子與郡守死亡前的虛幻一幕,很是相似。
「因為,我也中毒了。」
「我摸過那個棋盤的棋子,且不止一次,在之前戰爭時期,我一直在堅持。許青,你有一次來拜見我,不也看見了我的疲憊嗎,我深知此毒非藥石可解,所以我當時和仆從說,我不吃藥。」郡丞目有追憶,輕歎一聲,轉身向著一旁七皇子抱拳。….
「勞煩殿下,如當日我們所發現這下毒隱秘時那樣,以皇血,顯命劫。」
七皇子麵無表情,看了郡丞一眼後,抬手咬破指尖,一滴赤紅色的鮮血,從指肚落下,飛向棋盤。
那滴鮮血,蘊含了驚人的血脈之力,使得所有人族都身體隨之震動,下一刻,這滴血落在棋盤上。
頓時棋盤好似被掀開了麵紗,其上竟散出了陣陣黑氣,而仔細去看可以看到,這黑氣的源頭,來自於棋子。
「這黑氣,就是上光命劫之毒,我等看不到也感受不到,郡守也是如此,唯有一統過望古大陸的玄幽古皇血脈,才可具備讓其顯露之力。」
「下毒之人,就是以此棋盤。」郡丞話語一出,八方轟動。
這一幕的真實性,極為強烈。
「其實從始至終,不僅僅是亮修兄在調查,我一樣也在秘密調查,但此事太大,我始終有一點疑惑,郡守修為參天,誰能在其不知不覺裡,就給其下毒?」
「此事關乎郡守死因,而郡守既是我同僚,也是摯友,更是封海郡的英烈,我希望他的死因,是準確的,隻有這樣,我們才能為其真正複仇!」
「直至戰爭之前告一段落,我終於有了一些結果,也宣布了這一切,不過許青說的有道理,應該讓封海郡的人族,知曉真相。」
郡丞說完,右手抬起一揮,頓時一個棋盤,
出現在了半空中。
這棋盤上有未完的棋局,其上黑白棋子,處於廝殺之中。
「這是郡守的棋盤,平日裡去下棋者,除了郡守外,還有我,亮修兄以及姚天宴。」
「隻有我們四人,碰觸過棋盤,郡守隕落,亮修兄隕落,我也活不了太久,唯有姚天宴逃走,誰是凶手?」郡丞苦笑。
他這番話語回蕩,身體上黑氣的顯露,如同千萬天雷,在祭壇下炸開,在郡都爆開,轟鳴一切。
無數人,為之動容。
就連許青也都心神掀起巨大波瀾,他原本堅定的信念,此刻都微微動搖起來。
「許青,你是個好孩子,今日之事,更證明你的確具備萬丈之心與德,很好,很好。」郡丞輕聲開口,神色溫和。
「那麼現在,你的萬丈之心,同意我成為郡守,從此守護你們嗎?」
許青沉默。
腳微動,似要走出….
而就在這時,許青抬起了頭,輕聲開口。
「宮主隕落後,我繼續調查此事,因為我認為僅僅是找到朝霞光的證據,還不能說明老郡守死因就是上光命劫丹造成,因老郡守半步蘊神,要對其下毒太難。」
許青的話語,讓不少人皺起眉頭,此刻的他,好似忘記了之前郡丞所說的一切,也沒看到郡丞渾身黑氣的模樣,他在接著自己之前被打斷的地方,繼續去說。
「我開始琢磨怎麼樣能在老郡守無聲無息間下毒,我是擅長藥道的,可卻沒有答案,但我想到了願望盒內,存在過類似桂花的氣味。」….
許青說到這裡,郡丞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縮,麵色微沉,淡淡開口。「執迷不悟,李雲山,將其帶下去,你代亮修兄好好教導一番。」
這句話,在所有人聽去,都是仁德,唯有一旁的七皇子聞言,心底對這位郡丞的忌憚,多了三分。
因為他明白,這是要…誅心!
你大帝萬丈之心,又如何?
你千萬人吾往矣,又如何?
我既沒有惱羞成怒動手,也不曾氣急敗壞殺人,我隻是和你講道理,然後…我偏要從你口中,聽你說出「可」這個字。
以民心,誅你的萬丈之心。
大地寂靜,無數目光看向許青。
隊長表情有些猙獰,寧炎縮頭目中露出忌憚,青秋麵無表情可鐮刀握的更緊。
人群裡,那曾對許青露出自豪之意的其貌不揚之人,此刻皺起眉頭,盯著郡丞,身上散出不善。
祭壇下,帶著麵具的血魔大帥,事實已經如此清晰,在很多人去看,許青如此做法,屬於僭越了。
執劍宮副宮主遲疑之時,許青麵無表情,繼續傳出話語。
「直至二十三天前,我從仙禁之地歸來後,我從一枚素丹上,聞到了類似的味道。」
素丹二字從許青口中傳出的刹那,沒等眾生反應過來,一股危險的氣息,瞬息間從郡丞身上升騰而起,他右手抬起,大袖一甩。
「荒謬至極!」
隨著話語傳出,一股歸虛之力,從郡丞揮袖之間爆發開來,向著許青那裡刹那籠罩。
副宮主麵色一變,全力阻擋,但依舊不敵郡丞半身氣運加持,身體倒退,可就在這時,突然蒼穹雲層炸裂,一聲穿金裂石之聲,驀然間從天際傳來。
「嘎!」
聲音出現的刹那,一隻三頭巨鳥,瞬間到來。
速度之快,直接就出現在了許青的身下,右首之頭,落在許青腳底,將其托起後,三個頭顱齊齊鎖定郡丞,全身排刺刷動,散出滔天凶意,口罩發出刺耳嘎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