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半副慈悲骨(六)(1 / 2)

位麵酒肆 小狐昔裡 7511 字 6個月前

“你怎麼會這麼想?沒有的事, 我的修為是我自己走火入魔廢掉的。”鶴妄生倉促地斂眸,但顯然他的說辭並不足矣說服麵前的小孩兒。

這小孩兒太敏銳了,眼神又太過明亮, 他幾乎是下意識就避開了對視。

譚昭指了指自己, 然後非常直白地開口:“你這話,也就騙騙三歲小孩, 像我這般大的, 可不太好騙哦。”

“我說的是實話。”鶴妄生再次強調。

這嘴,簡直比他的劍還要硬, 譚昭托腮看向對方:“你如今沒有修為,容貌卻很年輕, 可見你從前必然是大宗門培養出來的高階修士, 按照你的年紀, 應當是門內翹楚, 對吧?”

“而且你對道宗諱莫如深, 可見十之八.九,你從前是道宗門下。”

“但你又對我說過, 若有道宗門人要收我入院牆, 便叫我立刻遁走, 可見道宗如今在你心目中, 已經不是正麵的形象。”

譚昭昨天把買的大陸介紹書全看了一遍, 以他對玄澤大陸修士的粗淺了解,他這位病人在道宗想必極有地位,但應該隻局限在年輕一輩。

“方才你對那些曾經襲擊過你的人都心有不忍,不肯痛下殺手, 可見你心性善良, 擁有自己的道德底線。”譚昭攤手, 真的不是他想說穿,實在是事實都直接戳到他眼前了,“但你又說穀螢石在大宗門很普遍,若當真普遍,你又為何如此厭惡?”

“那必然是因為你從前並不知道穀螢石的來曆,你隻知道它是一種頂級的修煉資源,可以迅速地提升修為,是大宗門培育核心弟子的重要資源。可現在,你知道了,並且能完整地描述出它的生長狀態和來曆,就像你真的親眼完整地見證過一樣。”譚昭看著不再說話的鶴妄生,“除了你自己親身經曆過,我想不出第二種可能了。”

全中,鶴妄生淒慘地一笑,卻是沒有再否認。

許久,他才開口:“我現在不再擔心你會被人哄騙了,當初我若有你一半的洞察力,如今也不會是現在這幅模樣。”

若對方不是一個小孩子,若對方不曾救過他的命,鶴妄生絕不會將穀螢石的來曆悉數道儘,他原本隻是想說服小孩兒放棄尋找穀螢石,卻沒想到……把自己的底透了個乾淨。

這哪是八歲小孩兒啊,分明就是妖孽轉世了。

鶴妄生頭一次這麼佩服一個人:“你說得都對,我本該死了,卻不知道為什麼還留著半條命逃了出來,道宗的人不會放過我的,因為我知道穀螢石的來曆。”

玄澤大陸修士皆知,穀螢石是隻有道宗才有出產的修煉資源,它的靈氣純粹又充沛,無論什麼樣的修士都可以使用它們,所以沒有人可以抗拒穀螢石的誘惑。

也正因為如此,道宗是天下百門之首,其他門派的修士若想得到穀螢石,則需要向道宗俯首稱臣,所以現如今修仙界的金丹修士,或多或少都與道宗有關。

這並不是什麼巧合,而是道宗有意控製。

“他們生怕我將這些說出去,動搖他們在玄澤大陸的地位,你這麼聰明,應該懂的吧?穀螢石說得好聽,其實跟邪修吃人沒什麼分彆,不過是包裝得更加華麗些罷了。”

譚昭心想,如果可以,他也沒那麼想懂。

不過話說回來,難怪小天道那麼痛快就當場掏了一塊穀螢石給他,合著是在這兒等他呢,嘖嘖嘖,果然外表越奶做事越狠呢。

鶴妄生擼起自己的袖子,一直到肩部的位置,露出了一個拳頭大的傷口,現在它已經愈合,可猙獰的疤痕足矣可見當時它有多疼:“就是這裡,在被施加道宗秘法後,長出了一棵小小的骨熒樹,它很快發芽長大,開出了淡黃色的花朵,說實話,很漂亮,夜晚熠熠生輝,但我那時候太虛弱了,根本欣賞不了它的美。”

“不過很快,骨熒花就凋謝了,它漸漸長成了一塊石頭,就在它即將成熟脫落的時候,我不知道那裡來的力氣,伸手直接扯掉了它。”

譚昭:“……所以,它現在在哪裡?”

“被搶走了,估計現在已經被賜給某個核心弟子了吧。”說起自己的根骨修為,鶴妄生雲淡風輕得很,可見他對從前的修為並沒有過多的留戀。

“我叫譚昭,昭如日月的昭,我們正式認識一下吧?”

鶴妄生豁然抬頭,眼睛裡露出了一些連他都沒察覺到的高興:“怎麼突然……”

譚昭歪頭:“沒有很突然吧,前兩天我還問過你的姓名,你不願意說,我自然不好強迫你認識。現在我們已經交換過秘密了,難道不應該正式認識一下嗎?”

鶴妄生被說服了,很難想象,他從前經常被說清冷難以親近,現在落入塵埃,卻在一個小孩兒這裡找到了認同感:“我叫鶴妄生,仙鶴的鶴。”

“你這個姓,很少見。”至少,他從前沒有過姓鶴的朋友。

“我的名才應該更少見吧。”妄生,旺生,不論是哪個名字,背後的含義都叫人喜歡不起來。

譚昭點了點頭:“確實很少聽到,更像是佛家的偈語。”

鶴妄生就笑了:“你小小年紀,居然還懂佛?”

那可不,他從前可是被佛門追著剃度的人,雖然他本人並不覺得和佛門有緣是什麼好事:“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佛家講究無欲無求,心上無塵,不是嗎?”

“……我現在,當真是很好奇你的來曆了。”什麼樣的人才能教出眼前這般聰明的孩子,“說起來,你說我們交換了秘密,我怎麼覺得隻是我單方麵泄了底呢?”

裝小孩已經裝得渾然天成的譚某人立刻發言:“我的來曆說出來嚇死你,至於秘密?我以為我已經表現得夠明顯了,你沒有發現嗎?”

鶴妄生不得不承認,他很喜歡跟這小孩兒聊天:“你的劍法很特彆,就像你的修為一樣特彆。”

看看,這不是心裡清楚得很嘛,譚昭晃著劍鞘上的劍穗,心情明顯很不錯:“你應該說,我光憑劍法就能克製練氣期的修為。”

鶴妄生:“……”

“怎麼不說話?很驚訝?”

鶴妄生誠實地點了點頭:“我有時候,覺得你很精明,但有時候,卻也有你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他們不過萍水相逢,這種秘密隨意透露,是可以被允許的嗎?

譚昭眨了眨眼睛:“可我們不是朋友了嗎?我相信你不會說出去的。”

怎麼會有人這麼輕易托付信任?鶴妄生心裡暖烘烘的,可又有種自己欺負小孩子的感覺:“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我萍水相逢,升米仇鬥米恩的道理,你不是很會講道理,難道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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