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捕頭認得這位韓家二少夫人,韓橫川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三派九教十六閣”中青衣教在欽州地區的分舵舵主,在江湖上也很有幾分薄麵,放劍山莊的大女兒賀蘭縈就嫁給了韓橫川的二兒子。
因為聯姻的關係,兩家關係還挺緊密,也因為青衣教的照拂,放劍山莊才能更好地立足於欽州,黃捕頭也曾經聽過坊間的傳聞,說十來年前,放劍山莊還沒有如今的規模,賀蘭家是靠著這門青衣教的姻親才發展壯大的,所以往年賀蘭家都會給很多孝敬通過韓舵主送去青衣教。
當然這也隻是小道消息,畢竟他是官府中人,沒必要了解太多的江湖傳聞。
但這位二少夫人一來,黃捕頭倒是沒那麼焦躁了,畢竟她能過來,那就說明韓舵主應該會插手放劍山莊滅門一案,有青衣教看著,或許可以找到殺人凶手也未可知。
當然,這是比較樂觀的想法,黃捕頭忍不住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乾嘔哭泣的少年,雖然現在沒有完全證據指向是彩燈樓殺人泄憤,但這位小少爺偷盜家中寶劍屠冤劍離家出走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如果真是因此招致滅門之災,那恐怕……
彆說是欽州,就是整個江湖,都將沒有這位少年的立錐之地了。
正是黃捕頭腦補的功夫,賀蘭縈已經在丫鬟的攙扶下繞過影壁,見到了裡麵暫時停著的屍體。她雖出身江湖人家,卻並沒有習武,平生哪見過這般煉獄,沒有暈過去都是憑著一口氣撐著。
“爹!”
賀蘭鋒的屍體被找到了,衙役們將人抬出來時,將戴著玉扳指的手晃了下來,賀蘭縈一下就認了出來,那是父親最喜歡的藍玉扳指。
賀蘭固聽到大姐的慘叫聲,轉頭看到了父親血肉模糊的半邊臉,瞬間巨大的恐慌感如山崩海嘯般湧來,明明他走之前,父親還在生氣他不願意聽從家裡的安排娶妻生子,明明是如同山一般偉岸的父親——
屍體已經被燒得麵目全非,隻依稀能夠看出身形,賀蘭縈哭得不能自抑,見到一具具熟悉的屍體被抬出來,她終於哭暈了過去,一時家丁丫鬟亂作一團,最後還是由那位打頭的凶戾黑臉出來跟黃捕頭交涉。
黃捕頭當然巴不得青衣教接過這塊燙手山芋,可連小少莊主都要一並帶走,他就有些猶豫了。
“黃捕頭放心,這位小少爺現在好歹是賀蘭家最後一滴血脈,就算韓舵主再生氣,也不會當真殺了他。”
黃捕頭說不過此人,當然他也打不過,之後雖沒答應,卻也是默認的意思。
如此說罷,韓二夫人帶來的青衣教門人開始打掃山莊、收斂屍身,江湖人乾這活顯然非常熟練,剛才衙役們捏著鼻子乾的活,他們動作迅速得沒一會兒就將全部的屍體都清理出來了。
“回稟香主,放劍山莊無一人活口,全莊一百二十八人儘在此處了,經過韓家二少夫人的驗認,包括莊主賀蘭鋒在內,賀蘭家除地上的賀蘭固之外,無一人逃脫。”
原來,此人竟是青衣教的香主,黃捕頭心裡有些後怕,卻也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得罪對方。他就是一個小小的捕頭,哪能得罪得起高來高去的江湖人啊。
這位賀蘭小少莊主,怕是得吃些苦頭了,不過也是,離家出走也該看看自己的本事,偷盜家中的寶劍算什麼事啊。
“小少莊主,且跟我們走吧。”
賀蘭固心裡雖是悲傷,可也知道如果他現在跟這些人走了,怕是真沒有活命的機會了,可父兄的屍身都落到了青衣教手裡,他得讓親人入土為安啊。
他下意識尋找大姐的身影,父親在時,除了大哥和二哥,最疼愛的就是大姐,特彆是大姐出嫁後,家裡有什麼好東西都緊著大姐送過去:“大姐,我——”
賀蘭縈卻深恨他:“你彆叫我!我沒你這個弟弟,賀蘭固,你怎麼不去死呢!你可真命硬啊,你問問你自己,你配活在這世上嗎!屠冤劍呢,你把屠冤劍藏在哪裡了!”
“我沒拿屠冤劍,大姐你知道我的,我根本不知道屠冤劍藏在哪裡!”
賀蘭縈卻是不信:“我怎麼知道你!父親從不要求你做什麼,你經脈不行,他也沒強迫你習武鍛造,你看看這滿地的屍體,你怎麼敢的!屠冤劍呢,你若是不拿出來,今日你休想活著離開這裡!”
賀蘭固抿著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見過屠冤劍,也從沒有拿過屠冤劍,大姐,你既然知道我無法習武,你覺得憑我一個人,真的能不驚動父兄護院,拿到屠冤劍離開嗎?”
賀蘭縈啞了,但她很快看到了站在賀蘭固身後的年輕男人,她從沒見過此人:“那你就是有幫手,他是誰?是不是他替你偷盜的屠冤劍?”
譚昭:……人在旁邊站,鍋從天上來。
正是此刻,彩燈樓的封氏兄弟也聞訊趕來,畢竟這臟水都要潑到彩燈樓頭上了,他們可不背這個黑鍋:“二少夫人說得對,此人武功高強,遠勝我們兄弟,說不得真是這位小少莊主引狼入室、竊取寶劍呢?”
“是極是極,我兄弟二人雖也來過放劍山莊買劍,但屠冤劍當時早已不在莊內,我二人雖有些惱,但也不至於為了一柄劍,殺了數百人,青衣教的這位香主,可不要隨隨便便就將罪名誣賴到彩燈樓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