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得在地上滾了兩天之後,紀初禾一顆糖都不吃了。
明月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天天粘著她。看謝黎的眼神總有一種“本宮不死,爾等皆是妃”的氣勢。
謝黎覺得自己在跟一個小孩爭寵,爭紀初禾的寵。
這樣有點不太好。
他短暫地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後跟著紀初禾爬上了樹乾,和她並排坐在上麵,挑釁地看向底下生悶氣的明月。
福利院後圍牆邊有一棵大樹,紀初禾喜歡爬上去玩,明月膽子小不敢爬,這就給了謝黎機會。
天氣轉眼入冬,謝黎的身份信息一直沒有定下來,國內根本找不到他說的南城,公安局那邊也沒有跟他相關的備案。
於是院長帶他去警局錄入了信息,讓他留在了福利院。
三角形的結構十分穩固,漸漸的,明月對他的敵意沒有那麼大了,謝黎也大方地接受了紀初禾身邊還有一個好朋友的事實。
雲荷不比南城,這裡冬天似乎格外冷一些,才十二月初,福利院的小朋友就通通換上了棉襖。
紀初禾看著更像一個白麵團子了。
這天,三人如往常一樣在玩具房搭著積木,明月忽然道:“明天趙叔叔和李阿姨好像要來,不知道他們會帶走誰。”
在福利院待了一段時間,謝黎也漸漸了解了一些事。
比如經常會有大人過來跟孩子們相處幾天,互相熟悉過後,如果有符合心意的,就去走流程辦領養手續。
她口中的趙叔叔和李阿姨是一對中年夫婦,兩人都是鋼琴家,因為身體原因一直沒有孩子,所以想來福利院領養一個。
上個月他們來過幾次,給孩子們帶了很多衣服和鞋子。兩人麵相很溫和,談吐儒雅,散發著濃濃的藝術氣息。
院長也很滿意這對領養人。
謝黎看了看紀初禾,她仍舊專心地搭著積木,似乎對這件事一點也不關心,聽明月這麼說,隨口道:“誰知道呢,反正跟我沒關係。”
明月遲疑了一下,問道:“你不想被他們領養嗎?”
“不想。”紀初禾搖頭,“我要跟院長媽媽待在一起。”
“可是我們也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呀,”明月滿臉認真,“而且我感覺趙叔叔他們人很好,上次他們倆來還給我們買了新衣服呢,我還聽說他們家有鋼琴。”
紀初禾歪著頭問她:“你想被他們領養嗎?”
明月噎了一下,麵色訕訕:“他們好像比較喜歡你。”
“有嗎?”
明月點頭:“我上次路過院長辦公室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他們和院長說話,他們說喜歡活潑外向一點的孩子,應該就是在說你。”
趙叔叔和李阿姨跟孩子們相處幾次後好像確定了人選,上周來的時候就隻單獨給他們三個買了衣服。
明月眼神有些羨慕,輕輕歎了口氣:“你說我們以後還能這麼一起玩嗎?”
紀初禾笑了一下,
看上去無憂無慮的:“當然啦,我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嘛。”
第二天上午?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對穿著正式的中年夫婦進入了院長辦公室。
謝黎被紀初禾派過來偷聽,他無奈至極。然而剛走到門口時,一個小孩忽然急匆匆地跑過來,隔著老遠就喊:“院長,院長不好了!初禾從樹上摔下來了!”
裡麵的交流聲一停,院長大步出來,焦急地問:“怎麼回事?”
冬天樹乾太滑,紀初禾爬上去的時候,一個沒抓穩就摔了下來。
他們趕到醫務室時,她正躺在床上哭,右腿折成了不自然的角度。明月在一旁,看她疼成這樣,也止不住掉眼淚。
謝黎瞳孔微縮,趕緊上前,卻又不敢碰她,隻能用手背擦擦她的臉,小聲哄著:“不疼不疼。”
醫生給她檢查完,回頭看了看滿屋子的人。皺緊眉頭道:“右腿摔斷了,得送去醫院。”
“打120了嗎?”院長問。
“打了,你們先彆動她,等醫院的人來。”
紀初禾抽著氣嚎:“我疼。”
院長又氣又心疼,但礙於兩個領養人在旁邊,也沒嗬斥她。
倒是醫生看了她一眼,“大冬天爬樹,這麼不聽話,疼一疼讓你長長記性。”
紀初禾哀哀地叫:“我以後會不會變成瘸子啊?”
“這誰知道?”醫生擔憂地歎氣,“搞不好得留下後遺症。”
這句話一出,身後兩位領養人臉色微變。
“彆胡思亂想。”院長安慰她一句,轉頭對其他人說:“都先出去。”
院長領著人離開後,房間裡頓時變得空蕩起來。
謝黎沒有走,定定地看著她。
紀初禾嚎了一會兒,停了下來,她擦擦臉,仰頭去看門口。
“都走了。”
紀初禾鬆了口氣,呲牙咧嘴:“好疼好疼。”
謝黎抿了抿唇,將被子拉過來蓋著她的上半身,心疼地問:“你是故意這麼做的?”
“你說什麼呀,我就是一不小心沒抓穩而已。”紀初禾不承認。
“你已經很久沒爬樹了,今天為什麼突然去爬?”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太久沒爬樹我渾身癢行不行?”
謝黎拆穿她:“我在樹下墊了墊子,你摔下來不會摔斷腿,除非你提前把墊子移開了。”
“我——”紀初禾張了張唇,對上他黑漆漆的眸子,撇撇嘴,“你一點也不可愛,我再也不要跟你第一好了。”
謝黎冷笑:“你本來就沒有跟我第一好,你跟明月才是。”
“哎呀你吃醋啦?”紀初禾去拉他的手,“我聽大人說過,這就叫吃醋。”
謝黎沒有躲開,而是握住了她因為疼痛發抖的指尖,反駁道:“我不愛吃醋。”
紀初禾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她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慘白得驚人,聲音也不像平時那麼活潑,蔫蔫地小聲道:“我想讓他們領養明月。”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明月說,她路過院長辦公室的時候聽到趙叔叔他們跟院長說話?”紀初禾疼得吸氣,“可是院長辦公室在走廊最裡麵啊,平時怎麼會路過呢?而且她可喜歡鋼琴了,上次有個義工姐姐帶了電子琴過來,教她彈了一首曲子,明月高興了好久。”
謝黎皺了皺眉:“可你也不用——”
紀初禾搖搖頭:“趙叔叔和李阿姨其實是想在我和明月中間選一個領養的,但是明月太靦腆了,不敢表現自己,所以顯得存在感很弱。我得讓他們覺得太活潑了也不好,這樣一對比,他們就會看到明月的好。”
如果她隻是口頭拒絕,趙叔叔他們就算選擇了明月,也會有一種退而求其次的感覺。到時候一旦有什麼矛盾,他們說不定就會覺得,要是當初選的是她就好了。
謝黎沒有說話。
“你知道嗎,明月其實是個特彆特彆好的孩子。”紀初禾眼裡像是有光,“以前還有一對很好的叔叔阿姨想領養她,但是我當時鬨著不讓,不想跟她分開,她就跟院長說不走了。”
“那對叔叔阿姨是音樂老師,要不是我,明月現在應該在大教室裡學鋼琴呢。”
紀初禾彎了彎眼睛,安慰他:“其實也不是很痛啦,我跟醫生姐姐串通好了,讓她故意說得嚴重一點,你看,就連院長媽媽都被我騙過去了,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看出來了。”
謝黎想扯個笑,嘴角卻怎麼也勾不起來。他眼眶微紅,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因為我們心有靈犀。”
“犀字怎麼寫?”紀初禾伸出手掌,“你寫給我看。”
謝黎垂了垂眼睫,指尖在上麵畫,喉嚨莫名地酸澀,他雙手握住紀初禾的手掌,抬頭問她:“疼不疼?”
紀初禾小嘴一撇:“疼,謝黎,我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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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初禾的腿打了石膏,醫生說不是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