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後,雪下了又化。
村鎮上還好，大家會及時將這些雪鏟掉，山裡銀裝素裹,萬物一白。
哪怕修士,也是知冷知熱的。
這麼冷的天,大家不愛在外頭待,大多躲在家中修煉。
單禾淵接了太和門的工作，每五天上山一趟,雷打不動。
天冷，頂多多貼兩張取暖防風符。
今天刮大風，禦劍有些費力，單禾淵煉氣八階的修為不足以支撐他一口氣飛到太和門,半路須得停下來歇一歇。
所以他上山的時候比平常晚。
齊元白在靈植園外徘徊,好不容易見他慢吞吞地飛過來了，一路小跑著往前迎接，撞了他一下，埋怨：“你今天怎麼那麼慢？等你等得腿都僵了。”
單禾淵笑笑：“天冷，起得晚飛得慢，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不在裡麵待著？”
靈植園裡的符陣防風防寒，在裡麵待著要比外麵舒服許多。
齊元白：“等你唄。”
單禾淵端詳他的表情：“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喜事？”
齊元白：“你猜！”
單禾淵：“你等我才說,神色又那麼激動，那這件事必定與我相關。我猜是靈植方麵的喜事——靈植賣了大價錢？”
齊元白：“前半句對,後半句猜錯了。我們終於聯係上師父了！”
單禾淵：“恭喜！可真不容易。”
齊元白哈哈笑起來：“我們也是這麼說的。我師父和師姐之前陷入了一個小秘境,出來後才收到通訊符，知道靈植園出了問題，嚇了一跳,再看到靈植園救了回來，轉驚為喜，還誇了我跟師兄。”
單禾淵看他那喜悅的樣子：“不僅誇了，還有所獎勵吧？”
齊元白：“那當然，師父是最公正不過的人了。他說靈植園遭了那麼嚴重的病災都能救過來，我們都有功，於是給了我和師兄獎勵，你也有。”
單禾淵是真的驚訝了：“我也有？”
齊元白：“對啊。師父說，之前雖然給了你報酬，但並不足以表達他的感激。他專門寄了一份禮物給你，說是他的心意，感謝你保住他收集了大半輩子的靈植。”
單禾淵情不自禁道：“治療這些靈植，我的收獲也很多，詹前輩實在太客氣了。”
齊元白從儲物戒裡掏出一個袋子塞給他：“禮物都寄回來了，給你你就收著。”
說著，齊元白催他快打開來看看。
單禾淵穿到這個世界，還是第一次收到沈度衡以外的人的禮物。
他輕輕打開袋子，往裡麵一摸，摸出來的卻是五塊麻將大小的翠綠玉簡。
齊元白探著腦袋往他手裡看：“是什麼？”
單禾淵將玉簡一番，給齊元白看背麵上的字：“《綠葉考》《青藤考》《木考》《靈植秘事》《戈宣手記》。”
齊元白：“好像都是種植方麵的書籍。”
單禾淵
用神識一掃：“不是好像，就是。”
齊元白：“那應當是市麵上不常見的那些書⒐_[]⒐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師父喜歡種靈植，收藏到的書籍還挺有用。你看看對你有沒有用？”
單禾淵珍惜地摸了摸玉簡：“怎麼會沒用？井治山鎮的種植書籍比較少，我正愁怎麼多看一些相關書籍，詹前輩就給我送了，這簡直是雪中送炭。”
齊元白見他喜歡，十分高興：“我要寫信跟師父說，你喜歡他送的書。”
單禾淵笑：“替我謝謝詹蒼道長，我非常喜歡。”
單禾淵將玉簡帶回去看，發現這五塊玉簡各有側重，無論哪一塊都深入淺出，寫得非常好。
他現在看的典籍多，眼光也上來了。
這樣好的玉簡，市麵上買，一塊起碼五千靈珠以上。
詹蒼道長一下就送了他五塊，還是內容詳實，非常符合他現在的水平的玉簡，裡麵肯定用了不少心。
能得到一位長輩這樣的厚待，單禾淵心裡十分感激。
單禾淵拿玉簡給沈度衡看：“詹蒼道長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禮，我想回送一些禮物，順便寫信感謝他。”
沈度衡拿過玉簡，用神識掃了一遍：“確實是非常不錯的玉簡，符合你這階段的水平。那位道長這樣厚待你，恐怕有收你為徒的心思。”
單禾淵愣了愣：“不會吧？”
沈度衡：“太和門先前就想收你進入內門，你要真考進去了，自然得找師父來帶你。太和門現在的師長輩不少，擅長種植的唯有詹蒼一人，你要真考進去了，多半是他來帶。”
單禾淵聽他這樣分析，感覺還真有可能。
沈度衡：“太和門的人名聲都不錯，詹蒼現在結丹後期，手下有四名親傳弟子，再收幾名也帶得過來。你要是有心，拜他為師倒是不錯的選擇。”
單禾淵連連搖頭：“不不不，我目前沒有這個想法。”
沈度衡將玉簡還給他：“既然沒有這個想法，你寫信就應當有側重點了。”
經過沈度衡的提點，單禾淵在寫信的時候，特意斟酌一番，誠懇地感謝詹蒼道長對後輩的提攜，又委婉地表示有機會想出去闖一闖。
詹蒼道長那等聰明人，一看信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並未不悅，反而鼓勵他趁年輕出去看看。
單禾淵如饑似渴地玉簡，為了消化上麵的知識，特地去鎮上買了一塊上好的玉簡，專門用來做自己的讀書筆記。
這五塊玉簡上麵的知識很多，他用了小一個月的時間才把裡麵的內容全部讀完。
玉簡記載的內容以知識性為主，卻也有一些種植秘法。
單禾淵讀完，打算先試試《戈宣手記》上記載的一個製肥秘法，名叫“賦靈堆燒法”。
之所以選這個秘法試手，是因為他在《化春決》上學過堆燒肥料的方法，並且用得很熟練。
“賦靈堆燒法”是常規堆燒法的進階版，玉簡上說這種堆燒法效果更好，能運用到更高階的靈植上。
他現在種的靈植多，對肥料的需求大，既然這種方法好用，他就考慮試試手。
“賦靈堆燒法”的手法不一樣，材料要求也不一樣。
普通堆燒法燒肥的時候，用什麼材料都行，隻要有靈氣就可以，不同的材料燒出來肥力和靈氣不同，但都能用。
“賦靈堆燒法”卻對材料有要求，必須湊夠金木水火土五行材料，每種材料的比例也有規定。
此外，還得添加一些輔料用來融合材料裡麵的靈力和屬性，如紅玉木、太初水與冰晶土。
這些材料都需要額外購買，還不便宜。
單禾淵去根據單子去藏靈雜貨店把材料買了回來，付款的時候心疼得眉尖都抖了一下。
這些材料足足花了他四萬七千三百靈珠，還是掌櫃給他打了折又抹了零的結果。
材料買回來之後，得先按照一定的程序堆好發酵，其中要求注意控製溫度。
發酵好再來燒。
單禾淵很少花這麼大筆靈珠出去。
靈珠都花了，自然要注重效果，他將材料混合起來發酵的時候，就弄得很細心。
等堆燒那天，他特地花重金請了鐘殊然過來，在河邊布置了符陣，確保火力全程穩定，燒製的時候不會有意外。
河邊風大，衰黃的蘆葦在風中劇烈搖晃。
為了防火，單禾淵提前請沈度衡用了靈劍給他們清理出一大塊地方，又在四周挖了防火溝，引水入溝，免得失火燒了附近的樹林和山。
鐘殊然知道他做事一向靠譜，看見這弄得整整齊齊的空地，也不免說了一聲：“你真是個細致的人，怪不得種靈植能種得那麼好。”
單禾淵：“不是自家的地方，更要愛惜一些，要不然也太沒公德心了。”
鐘殊然朝他豎起大拇指。
單禾淵笑著催促：“時間不早了，你快布符陣。”
鐘殊然是符師，陣法也修得不錯。
他掏出一張設計圖：“我都設計好了，你跟我一起埋符片。”
單禾淵：“成，你先畫底稿，我再埋。”
符陣是一門嚴謹的學科，哪塊符片要埋到哪裡，跟其他符片要隔多遠等，都需要精確的數學計算，再按計算好的設計圖施工。
修士的記憶力都不錯，大部分人在布陣的時候腦海中已經有圖，不用看。
單禾淵這種新手就沒辦法了，隻能看著圖紙施工。
他不僅得看圖紙，還需要鐘殊然先在泥土上畫一遍底稿。
修士的神識足夠強悍，可以掃描到許多細節，專門的符修陣修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鐘殊然很快在泥土中畫好了底稿，然後跟單禾淵分頭埋符片。
符片埋多深也有講究，單禾淵拿著圖紙，每埋一塊都確定一下細節，力求萬無一失。
兩人一起乾活，速度還算快。
沒到中午，整個大陣就布置好了。
鐘殊然的神識消
耗得厲害，站在大陣前仔細檢查了一遍，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好了，可以把材料堆進來燒了。”
單禾淵也檢查了一遍：“行。你幫我壓陣。”
單禾淵把準備好的材料堆到符陣中間，用靈力點燃了火。
在符陣的加持下，大陣中央，明亮的黃色的火焰燒了起來，將所有材料吞沒。
熱意從火堆擴散，擴散到符陣邊緣，又讓符陣擋了回去。
火堆周圍的空氣都被燒得模糊了，有種玻璃熔化的感覺。
符陣以外，卻愣是一絲熱量都沒逸散出去，小河還是在靜靜地結著冰。
單禾淵站在火堆前，前胸後背貼著防禦符，頂著熱意，用特殊的手法將靈力一點一點打進肥料堆裡，同時還用靈力翻動著肥料。
煉氣八階的修為還是低了些，他的靈力不夠，才燒到流程的前半段，體內的靈力就清空了三分之一。
幸好丹田中新放的靈樹苗源源不斷地釋放靈力出來，快速補足他空虛的經脈。
同時，他吃下提前準備好的靈丹。
靈丹裡的精純靈力飛快化到他的經脈中，與靈樹苗的靈力一起，支撐他繼續燒煉肥料。
燒到後麵，他疲憊得不行。
靈丹吃完了，靈樹苗釋放出來的靈力也不如之前多了。
還是鐘殊然友情支援了一把，將珍藏的高級靈丹給他先用。
肥料燒了半天。
傍晚，沈度衡辦完事回來看他們。
單禾淵的頭發都熏焦了，鐘殊然也兩眼無神，一副被掏空了的模樣，肥料還沒燒好。
沈度衡給單禾淵帶了新的靈丹：“這批肥料那麼難燒？”
單禾淵有氣無力：“是啊，我也沒想到。玉簡上說耗費的靈力不算多，我都快耗乾了。”
鐘殊然盤腿坐在符陣外，苦笑：“可能彆的修士燒的時候修為都比較高吧？”
單禾淵：“也有可能。隻能撐下去了，殊然，你還能支撐嗎？不行讓沈兄替你。”
鐘殊然：“你都能咬牙堅持，我怎麼可能不行？再來吧。”
沈度衡聽著他們聊天也沒離開，抱著劍坐在符陣的另一邊守著。
單禾淵肚子裡空蕩蕩，經脈裡空蕩蕩，灰頭土臉地咬牙堅持。
可能因為丹田裡有靈樹苗的關係，每當他覺得快要堅持不下去，想放棄，丹田裡就會多湧出一絲清風一樣的靈力，舒緩他的經脈，也舒緩他的情緒。
他莫名想起齊元白練的劍，齊元白說想練出生生不息的劍意，此刻他終於明白生生不息是什麼感覺。
原來是“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的堅韌啊。
他們一直燒煉下半夜。
肥料堆燒好的那一刻，單禾淵有一種強烈而奇異的直覺，這肥好了，不需要火了，此刻是最完美的，再燒就過頭了。
單禾淵一掃疲憊，趕忙站起來，讓沈度衡幫忙撤去火符。
他和鐘殊然都沒了力
氣，隻有沈度衡尚有餘力。
沈度衡幫了這個忙。
火符撤下去後，肥料堆還源源不斷地散發著熱意。
單禾淵沒讓撤防護陣。
這麼再燜一會也挺好，有利於肥力收斂。
確定肥料燒好了，單禾淵再也堅持不住，顧不得地上臟不臟，冷不冷，直接一屁股坐下去，攤著腿嘶啞著聲音對沈度衡說道：“築基之前，我再也不堆燒肥料了，簡直不是人乾的事。”
鐘殊然也說：“下次我再也不接你的生意了，比出去狩獵還累。”
單禾淵咧嘴，因為臉熏得漆黑，牙齒顯得格外雪白：“下次再請你，報酬翻倍。”
鐘殊然沉默了一下：“成交。”
沈度衡莞爾。
單禾淵和鐘殊然都坐在地上一動不想動，哪怕村子就在旁邊，他們也得歇一歇才能積攢力氣回去。
沈度衡比他們好得多，還能查看肥料的情況。
時間到了下半夜，天冷，灰藍的夜空顯得格外澄淨。
修士的眼力也很好。
哪怕隻有星星，也不妨礙他們視物。
沈度衡用靈劍撥開肥料外麵的灰，查看裡麵的情況。
不料一撥開浮灰，裡麵是一粒粒的，靈丹一樣的事物。
單禾淵原本都癱了，見狀“咦”了一聲，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踉蹌著走到肥料前：“這是什麼？”
鐘殊然也湊過來看。
沈度衡用靈劍撥動著一顆咕嚕嚕轉的肥料球：“肥丹？”
單禾淵滿臉疑惑，從儲物戒裡摸出玉簡《戈宣手記》，又讀了一遍“賦靈燒煉法”的內容，將內容投出來給沈度衡他們看：“玉簡上的肥料燒煉出來不是這樣子。”
鐘殊然用神識去探肥丹：“不會失敗了吧？應該不至於啊，我一個外行人都能看出這肥丹的肥力非常不錯。”
沈度衡：“可能不同的修士製作出來的成品有一定的不同。”
鐘殊然：“好像也是，無論煉器煉丹，每個修士製作出來的成品都帶有個人印記。”
單禾淵：“也就是說，它隻是外表不同，並沒有失敗？”
沈度衡：“送去鑒定一下就知道了。”
單禾淵臉上帶著遲疑：“這個也能送去鑒定嗎？當靈丹鑒定？”
這種東西當靈丹送去鑒定，人不收吧？
鐘殊然也轉過頭來看沈度衡。
沈度衡：“你們不是有種植師協會？找種植師協會的人來看看。”
單禾淵也轉過彎來了：“也成，等天亮了我找文前輩看看。”
他和文成益交換過靈力紋路，能夠直接發通訊符。
三人略作休息，用匣子將肥丹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