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林之孝家的出來跟賈瑭說:“奶奶在府裡坐鎮,太太帶了家裡的四位哥兒姐兒住在咱們家,大老爺在那邊還沒回來。”
賈瑭表示知道了,回了自己的院子裡。
甘草給賈瑭找衣服,賈瑭先去了廂房,邢夫人帶著幾個孩子在廂房玩耍呢。
賈瑭立即表示: “今日辛苦太太了。”
“我沒什麼辛苦的,就是帶著孩子們玩玩,其他的事兒有奶娘和丫鬟呢。你媳婦帶著府裡的管家娘子們查夜,老爺還沒回來,你要不去一趟,去和族人一塊坐著吃點東西說說話,再請老爺回來吧,這麼晚了,留在哪兒乾嘛!”
“兒子知道了。”
賈瑭站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回去換了衣服帶著小廝往寧國府裡來。
寧國府的中門打開,這麼晚了,還是這麼的熱鬨。來來往往的人臉上帶著笑容,還有很多來客在門口寒暄,似乎不是來參加葬禮而是來參加喜事的。
賈瑭往裡麵去,寧國府的人也認識他,知道這是本家的爺們,引著他去了賈家族人坐著的廳裡。
裡麵站了不少人,都是族中的,而且屋子裡放了不少火盆,屋子裡暖烘烘的,很多人正站在一起說話,各處蠟燭點了很多,照的一片亮堂。賈瑭一眼看到了賈赦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賈瑭進去,門口站著的一群人看見他,大家互相拱手,算是打了一個招呼。賈瑭短短的幾步路和很多人拱了拱手,碰到輩分高的,再問候一聲。打完招呼走到了賈赦身邊:“老爺該回去了,回去睡吧,在這裡坐著不舒服。”
賈赦睜開眼,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沒流口水,很滿意。
“回來了?”
“嗯。”
“你母親和你兒子在哪兒?”
“在我那院子裡呢。”
“哦,吃了嗎?”
“沒呢。”
“先去吃點吧,吃飽了回去。”
賈瑭不想吃,家裡沒吃的呀,還要在這裡吃完了再回去。
“不用了,先走吧,回家對付幾口就行了。”
賈赦就知道會這樣,這兒子不愛和家裡人來往,也不會跟賈璉一樣在這裡吃吃喝喝跑的沒影甚至連家都不回。
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擺出老太爺的款兒,伸出手去。賈瑭很想翻個白眼兒,還是動作迅捷的扶著他。讓老紈絝跟大爺一樣的從族人中間穿過,在族人跟前好好的顯擺了一通,被兒子扶著一搖一晃的離開了。
寧國府今日進出的人很多,而且十分忙亂。賈瑭看完之後說了一句:“這成什麼樣子了!外邊的車馬堵了路沒一個人出去管一下。這麼一大群人爭搶著給來客撕孝衣,該乾的沒人乾,不該那麼多人乾的這麼多人爭著乾。”
賈赦斜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布都是好布,撕回去做被子裡兒是好東西。”
上好的白色棉布,回去做被子做褥子都是好東西,折價了也能賣個好價錢。
知道是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格外的惆悵。
雲芳忙完了之後回到家裡,得知廂房裡睡著四個孩子,先是回去看看孩子,發現蘑菇身邊睡著王熙鳳他們家的二妞妞,蘭兒和桂哥兒一起睡覺。看完之後囑咐了伺候的人才回到屋子裡。
賈瑭還沒有睡著,看到雲芳回來把手裡的書放到了一邊,問她:“怎麼樣?”
“你問的是什麼怎麼樣?”
“還能是什麼?”賈瑭揉著自己的晴明穴,“今天東府的喪事怎麼樣?我今天在宮裡呢,本來是一起討論給太妃們修建陵寢的事兒,聽說了咱們家有人沒了,我就想著八成是她,沒想到不到一個時辰,皇帝知道消息了,我回來的時候他私下裡開玩笑說,‘聽說你們隔壁辦喪事呢,早點回去吧,彆路上堵了你回不去’。”
人家的每一句話都值得掰開揉碎了去分析。
賈瑭也知道這事兒不應該大辦,這種事兒藏著掖著都來不及,不知道賈珍是怎麼想的,恨不得鬨得天下人都知道。
賈瑭因為想不明白,所以這個時候免不了多說了幾句。
“好歹他也是世家子弟,從小生活在錦衣玉食裡麵。當然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怎麼在這件事情上就昏了頭呢?”
雲芳想了想,跟賈瑭說:“這件事兒確實是有一些奇怪。按道理來說不應該這麼花錢。如果說想要向周圍的人表明態度,證明他們家動了那麼一大筆錢,上次的大壽就已經能交差了,這一次不需要大張旗鼓,最要緊的是我和二嫂子並沒有見到蓉兒他媳婦兒。”
“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沒有看到蓉兒媳婦的麵容。我們去的時候死者的臉上蓋了一張白絹,全身裹的很嚴實,連身材都看不清楚,我聽說風俗就是死者去世後,要穿四季的衣服,你想啊,四季的衣服都套上,根本看不明白身材。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蓋布,人家也不說。
我想著是兩個原因:一,是死的太慘烈,直接碰死了,力氣太大,把她的麵容給碰壞了。為了給親友留下一個好印象,也為了掩蓋真實的死因,所以遺體是特意修飾過的,臉上又蓋了一張白絹。二,死的人不是她。”
“不是她?會是誰?”
“我沒什麼證據啊,也就是想到這裡猜測一下,也許是過分解讀。
你看,瑞珠也碰死了,死的時間不是主人死了半天後,而是當時就死了,我聽說樓上抬下來兩個人。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秦氏傷了,但是沒死。用瑞珠的屍體讓她假死脫身呢。我這邊想的再大膽一點,樓上真的死人了,死的是瑞珠,秦氏壓根沒傷一根毫毛,也被抬下來了,然後她離開這裡,替她躺著的是瑞珠。
瑞珠是一個丫鬟,沒人去主動看瑞珠的屍身,而且我們在得知她死後,就聽說直接裝殮了等著陪葬。也就是說,瑞珠的棺材裡可能是空著的,隻要有人躺在秦氏的棺材裡就行了。”
雲芳說完後補了一句:“我這些都是猜測,沒什麼證據的,也可能是以前看電視看得多了,總覺得事情會有反轉。”
賈瑭想了一會兒:“你這個說法沒什麼根據。假死脫身也隻有你能想的出來。要真的是這樣,賈珍肯定會經常出去幽會,我記得原著裡,他沒有經常出去和人私會過。”
說到這裡,對雲芳說:“早點睡吧,明日還有事兒等著你呢,我明天一早去衙門,這事兒我不想沾。”
“不如這幾天你去前麵院子裡住著吧,我聽那意思,要找吹響器的和和尚道士,反正到時候各種聲音都有,你也休息不好。不如先去前麵住一陣子。”
況且這事兒也不是能一天兩天結束的。
賈瑭歎口氣:“算了,你們不在,我住著也沒意思,大不了我上下班騎馬,騎馬總不會被堵在路上吧。”
雲芳點點頭,然後忍不住歎口氣。
她回想起外間架子上的木像,和賈瑭說:“你不在家的時候,我去我娘家了,我爹讓我請回來一尊木像,說菩薩看遍三千六百個小世界,讓我請回家,跟著一起看各個世界。眼前這事兒,隱藏了多少個小世界啊。”
賈瑭瞬間明白了:“你是說,角度不一樣,世界就不一樣。”
“不止啊,原本那些知道的不知道的都是一方小世界,我們能看到的,也就是自己知道的,有些是自己想到的,但是這些所有加起來,卻不能窺視全貌。”
賈瑭聽她的這個感慨,跟雲芳說:“就是你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知道的也未必是對的。彆人交口稱讚的未必是好的。說句泄露天機的話,原著裡麵說襲人是賢惠的,但是字裡行間把她的事兒拿來說一說,有一件和賢沾上關係了嗎?所以,紅粉背後是骷髏,風月寶鑒要反著看。人家是生是死,是振興家業是敗壞綱常,和你我無關。畢竟曆史要都是真實的,何必去研究呢。累了一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