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回了家, 用布包著香爐,衣服都沒換, 直接去了榮慶堂。
老太太正帶著幾個孫女打牌。
三個孫女加上老太太, 正好四個人。
老太太戴著玳瑁老花鏡,把手裡的葉子牌扔出來一張:“我就剩下一對了呦。”
惜春手裡還有一把牌呢,急的差點抓耳撓腮。探春不停的擺弄著手裡的牌, 看完忍不住搖頭歎息。
迎春手裡握著牌, 一直低頭不語。
老太太問:“出不出,不出我走了。”
迎春沒說話,把手裡的牌往桌上一放。
她背後的司棋說:“我們姑娘沒牌了。”
探春放下手裡的牌:“二姐姐贏了呢。”
惜春更是歎息, 老太太也歡喜:“哎呀,今日二姑娘的手氣好, 把我的銀子給她。”
探春和惜春背後的丫鬟也拆了錢串把銅板給繡橘。
茶水端上來, 老太太說:“這有幾天沒見到萱姐兒了吧,沒了她那張小嘴在一邊誇著還有點不習慣。”
探春笑著說:“我聽三嫂子說, 萱姐兒勵誌要學騎射,如今在家裡跑圈遛彎多吃飯呢。”
惜春和迎春笑起來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
“讓她玩兒吧, 騎射可不是好學的,那真是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咱們家的孩子吃不了這個苦。如今天冷,讓她跑跑跳跳也好, 要不然坐著不動容易生凍瘡,凍瘡生一次以後再難好了,每年都找上門。”
探春就說:“我記得林姐姐的手一直都很涼,就怕她生凍瘡呢,說起來也不知道林姐姐和二哥哥到了揚州沒有?”
“算算日子也該到了。要是沒消息回來才是好消息呢, 有消息回來啊,八成是你們姑父不好了。我年紀大了,人老年高容易動情,晚輩沒了難受很久。我是盼著你姑父好好的,他好好的,你們林姐姐才好好的。前兩天我打發人出去給你林姑父點燈,那家寺廟的主持捎話回來說他算了算,你姑父沒事兒,屬於有驚無險,我這心裡才好受了一點。”
正說著,外麵突然來報:“二老爺來了。”
老太太沒說話呢,賈政突然闖進來了。
幾個女孩立即站起來,賈政對這些女孩說:“出去吧,今兒你們在房裡吃飯,我有話同老太太說。”
三春姐妹們立即退下,老太太看他衣服都沒換,立即問:“怎麼了?是你妹夫不好了嗎?”
“沒有,老太太彆多想,我聽衙門裡說了,妹夫的病情有了好轉,這也是今兒剛聽說的。還多虧了瑭兒家讓送去的大夫,頂了大用了,稍晚璉兒報平安的信應該能送來。”
老太太鬆了一口氣,“唉,我就怕聽見這種噩耗,你跑過來是乾嘛的?”
“這東西您看看。”
說著解開包袱,雙手把香爐捧著給了老太太,老太太接過來看了看,“這東西我認得。”
“當日放在榮禧堂的。”
“後來被你媳婦收起來了,上次瑭兒家的帶著人清點,這東西沒找到,我說不用找了,就當是丟了。你從哪兒弄來的?”
她在看到這東西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想起了雲芳忘不掉冷子興這個肥魚,一直念念不忘,想撈了吃肉。特彆是賈瑭不在家,隻要是賈瑭不在家,她就覺得雲芳總要弄出點事兒來不可。
賈政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把今日偶遇陳家的小七講了一遍。
老太太聽了,沒有像賈政這樣怒發衝冠。
心裡總覺得這裡麵有雲芳的手筆,但是總找不到其中的證據。而且這完全是一種猜測,甚至連能聯係到一起的地方都沒有,但是她就是有這個感覺。
老太太低頭看看手裡的香爐,把老花鏡摘掉遞給了鴛鴦。
心理想著,不管這些女人怎麼折騰,隻要不對榮國府帶來什麼壞處,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這件事幾乎沒壞處,全部處在可控製的範圍內,如果範圍再大一點,就不是榮國府甚至是四王八公能控製的了。
家奴代替家主引薦官員,再擴大一點,那就是吏部用人有問題,到時候就是新一輪的官場傾軋,不少人也因此落馬。
這半年來,她覺得有人總能四兩撥千斤,扯出一根線頭然後引來一場爭鬥。
賈政看著老太太不動,等了一會,忍不住問:“老太太?”
“哦,”老太太回神,低頭看著香爐,吩咐鴛鴦:
“鴛鴦啊,你出去問問薛家的大爺在哪兒?要是不在梨香院,你再問問他的那些常隨們在不在,如果在,問問這幾日賴尚榮都替誰穿針引線了。”
鴛鴦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賈政問:“不去妓院問一下?”
老太太把香爐遞給了賈政,“人家給你指路了,你不能踩著人家的路子走,這樣容易被人牽著鼻子。”
“老太太的意思,這裡麵有詐?”
“不是有詐。”是有人借你的手除掉賴家。
賴家的人,除了賴尚榮都在兩府伺候,他們得罪了誰?讓人生出務必除之的念頭?
二太太不會,賴家其實投了二太太,這事兒老太太心裡清楚。奴才背叛了老主子,老主子不可能不生氣,但是年紀大了,不計較那麼多,如果犯了錯,也彆想著回頭求老主子救命!
大太太也不會,大太太乾不成這樣的事兒。
那就是年輕的三個奶奶了。
賴大兩口子,慢待過大奶奶,敷衍過二奶奶,造謠過三奶奶。
老太太臉上一笑,叫玻璃:“玻璃,擺飯吧。把寶玉和姑娘們請來,一起吃飯,人多了熱鬨。”
賈政急了:“老太太,這事兒?”這不是小事兒啊!
“放心吧,交給家裡的小輩處置,讓你,你怎麼辦?”
“綁了賴尚榮去見官。再把賴家賣了,區區奴才,反了天了,再不整治必生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