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坐不住了, 立即站起來來回走。
賈瑭問:“老爺?”
“這事兒我知道,這事兒......”賈政從上次賴尚榮狀告榮國府的事情裡就能發覺出來賈雨村這事兒沒辦好, 或者說薛蟠太囂張了。
賈雨村確實是狼心狗肺忘恩負義豬狗不如。但是薛蟠難道不知道自己背著官司嗎?明明白白的知道, 但是還敢上京城,這也真的是不放在心上,膽大至極啊!
四大家族大膽至極的不止是他一個, 準確的說, 京城裡的這些子弟們都是很囂張的啊!
這個時候就是把薛蟠趕回金陵也來不及了,畢竟薛蟠在京城也囂張了一年,這京城大小權貴圈子也都認得薛蟠。
大家都知道該判死刑的那個人還活著, 這件事是榮國府把刀遞給了人家,洗乾淨了脖子等著人家割一刀呢。
賈政這個時候著急了起來。
“瑭兒, 事和咱們家確實有關係。我給你講明白......”
賈政立即講了一遍, 把薛家如何求救,自己這邊又是如何施救, 前因後果講了一通,二老爺表示, 他是真的不知道那小丫頭如今叫做香菱的那個和賈雨村有這種關係, “......我也沒說要這麼糊塗治罪,隻說幫著薛蟠脫罪,這哪裡是脫罪,簡直是漏洞百出, 說什麼死者冤魂索命薛蟠已經抵命了......這話刑部信嗎?大理寺信嗎?翰林院和各衙門信嗎?哄騙那些老百姓都不一定哄的住!”
這位二老爺這個時候簡直是如鯁在喉,背著手在賈瑭麵前走來走去:“這也太狼心狗肺了,那甄老爺對他是大恩啊!他能上京趕考能有今日多虧了這位甄老爺!人家的獨女遭逢大難他既然知道了,就像你說的那樣,認下來做個乾女兒, 撥點銀子攢點嫁妝找個清清白白的人家嫁出去,一輩子無大的富貴也足以小康。”
說完跺了跺腳!
然後又說:“咱們家對他不過是舉薦之恩,雖然拉了他一把,在那人看來,在薛蟠的案子上已經對咱們報答過了。對他的恩人他尚且如此,對咱們怕是也存在利用之心。我這些年雖然糊塗,雖然做官沒尺寸進步,但是來來往往的人物是見了很多的。咱們現在對他有用,他還能低下四的求一求,如果沒用了,一腳踢開也是有的。
他在塗州藐視上官,恃才傲上,他的上官八成和咱們一樣,靠著家族和祖宗才有了顯位,他看不起人家,自然是也看不起咱們!”
至今為止寧榮二府隻有賈敬是個讀書人,彆人都是靠祖宗恩德以至於幸進。這種路子,在那些正統讀書人看來和小醜無疑,如賈瑭這種有本事的還罷了,不自於被罵屍位素餐,賈政這種沒少受白眼,所以賈政非常有心得體會。
賈瑭聽完問:“叔父也不必想太多,如今他還有求於咱們,對了,沒什麼字據留在他手上吧?”
“沒有。但是這真是咱們家舉薦上去的,脫不了乾係。就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了。”
這種事可大可小,全在皇帝的心思和朝堂博弈。
就比如賈雨村他因為禮儀而獲罪,本就是可大可小的事兒。有的時候上麵心情好了一笑而過,小懲大誡罷了,但是因為時機被運用的很巧妙,引的太上皇震怒,所以丟官之事板上釘釘。
榮國府舉薦賈雨村,賈雨村為人貪酷,如果草菅人命,那麼榮國府被人舉報了也是要受連帶責任的。
如果舉報的是人賈雨村的仇敵,目的是把賈雨村扳倒,隻要榮國府不下場救人,倒黴的是賈雨村,榮國府確實會被責罵,但是罵一罵事兒也就過去了。如果對方用賈雨村這把刀要了榮國府的命,事就難辦了。
賈政也意識到了,他這時候能商量的也就是賈瑭一個人。
“你怎麼想的?這人送信來求官,這次咱們管不管?”說著把信遞給了賈瑭,賈瑭拿過來一字一句的讀了一遍,讀完之後把信放到了桌子上。
“看他信裡的意思,是和王子騰王大人有不錯的交情。”
“對,信裡說王子騰請我表奏他為兵部官員,咱們需要一個人替咱們在兵部說話。”
“叔父,是王大人需要一個人在兵部替他說話才對,咱們就在京城,有什麼事兒跟人說一聲,在兵部的喉舌並不少。隻是咱們家的人久不在軍中,現在很多事兒都參與不進去,就是說話了也不一定占理,不占理說出來又有什麼用,對了,咱們家在兵部還有多少實力?”
賈政捋著胡子搖了搖頭:“從你祖父不在了之後,咱們在兵部的威信一落千丈,以前那還真的是說一不二的。”要不然為什麼要扶持王子騰呢,為的就是繼續把持這份權力。可王子騰也不是聽話的人啊,賈政賈赦都控製不了王子騰。
賈瑭又問:“我們兄弟裡麵誰還能吃武將的這碗飯?”
賈政看看賈瑭,搖搖頭:“你們兄弟不行了,彆說騎馬射箭,就是兵書也不懂,當年趙括好歹能紙上談兵,你們是連紙上談兵的本事都沒有。就是下麵蘭兒和桂兒想走這一條路也來不及了。”
自從賈代善死後,兩代人都沒接上去,更何況官場本來就是人走茶涼如走馬燈一樣來回輪換,就是賈代善留下的死忠願意守著這份勢力,時間太長,他們等不到賈家的子孫就不得不退了。
“所以兵部對咱們家就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侄兒的意思,趁著還值點錢,不如賣了。”
“賣了?賣給誰?”
“誰想買?”
“想買的人多了,北靜王,南安王......隻要咱們放出話來,想買的人家肯定把咱們家的門踩平了。”
“您就沒想過賣給皇帝?”
賈政這個人天天嘴裡喊著忠君體國,忠君的話說的一套一套的,也一直以忠臣自居,但是心裡咋想的他自己知道。
“賣給皇帝......他能出什麼價?”
“賣給北靜王他能出什麼價?無論是北靜王還是南安王手裡有什麼能跟您做交換的?叔父,這和做生意是一樣的,價高者得。
您想想,北靜王和南安王兩家都是郡王,北靜王本錢還算厚一些,但是南安王府有什麼?就剩下幾兩散碎銀子了,您就是拿來換莊子,他們家有多少個莊子給咱們?給咱們了他們吃什麼?如今想把南邊的事兒管起來也隻能偷偷摸摸的,成不成事兒還是兩說。
北靜王還能管事兒,但是也隻剩下管事兒了,一直被皇家擠壓眼看朝不保夕,他為什麼不回應皇帝的拉攏,就是怕這個時候鼎力支持了,回頭下一任皇帝還不放過他們,就跟當年開國的皇帝和太宗一樣,開國的皇帝和咱們祖宗那是過命的交情,咱們門上掛著的牌匾是敕造榮國府,敕造啊!金陵有咱們家正經的國公府邸,這裡的也是敕造賞賜,而且咱們府邸就是爵位儘了也會留著,除非抄家,到時候沒了爵位咱們拿什麼養這宅子?他大行之後太宗皇帝立即對這些老人舉刀了,咱們家那時候封地儘失,隻留下關外十二處莊子。前車之鑒不遠,北靜王自然害怕,至於北靜王那邊如果真的和他交換,我還怕他拿燙手山芋跟咱們換呢。”
是啊,賣給他們兩家是真的得不到太好的東西。
賈政問:“你覺得皇上能出什麼價?”
“看您想要實在的還是虛頭巴腦的。皇帝手裡的權利大,您開個價,隻要不那麼過分,他願意給。北靜王就給不了,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郡王罷了。”
“什麼是虛頭巴腦的,什麼是實在的?”
“虛頭巴腦的,比如說為我大姐姐在後宮求得一席之地,再多少給我璉二哥哥弄個小爵位。沒了實權,爵位就是隻剩下麵子了,好歹這麵子還能罩的住嫡枝近親。前幾日我去給姑父買院子,聽說西寧王府的旁支賣院子呢,人家旁支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就是宅子太好,養護起來也是一大筆錢,旁支日子過不下去,不如賣了宅子換錢在城外置產,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但是西寧郡王的王爵頭銜還在,嫡支大宗如今還很滋潤。”
賈政心動了,賈瑭這種說法照顧了兩家,賈政這一脈好處在宮裡的娘娘身上,賈赦這一支的好處落在了賈璉身上。
“你這才是老成之言啊,你大姐姐在宮裡的時間不短了,而且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從宮裡出來了也不一定有什麼好姻緣,出來的時候畢竟年紀大了隻能給人當後娘,賈政覺得多少委屈了女兒。如果做了娘娘,寶玉雖然是外戚,如果在科舉上有進步更好,沒了進步受娘娘庇護也能有官職地位,等於兩條路都走的通。
賈瑭知道賈元春已經進了後宮,是出不來了,與其這樣不如順水推舟,皇帝能接受,賈政夫婦又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