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想起來這個小兒媳婦兒的固執,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這事兒你彆管了,我跟你二老爺說。”說完之後又歎了一口氣,老太太一個做祖母的實在沒法拉著孫子的手吐槽孫子的嬸子。
而且讓老太太發愁的都是一些家裡麵的事兒,比如說薛家遲遲不走。說到底薛家現在隻剩下母女兩個,若是讓爺們們出麵說也不合適,女人們出麵說了,人家不走怎麼辦?
而且這個時候還真不能把人家母女兩個給趕走,去年才拿了人家三十萬,這個時候把人家母女兩個給趕走,傳出去榮國府容易被人家搗脊梁骨。
老太太想了想家裡麵的這點破事,實在是沒法子跟孫子商量,隻能問一問外邊的事兒。
“如今外邊怎麼樣了?”
賈瑭拉一些能說的說:“正想要跟您說一聲呢,外麵那些文臣們態度很堅決,說是像娘娘們回來省親這樣的事情太勞民傷財,不能成了慣例。
在咱們看來也不過是自家娘娘的事兒,他們那些人想的比較久遠。若是現在開了這個口子,將來的娘娘們呢?
用他們的話來說,往後宮裡邊還有新的娘娘,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長此以往下去,宮裡麵的娘娘肯定會掏光了娘家的家底兒,那些品德好,但是家中不夠殷實的人家不會再送女兒進宮,往後隻有一些巨富商賈之家的女孩充斥其中,長此以往不利儲君。
所以,像這樣的盛事,可能隻有這一次。”
老太太聽了低著頭,想了一會兒:“這麼說,咱們家這個園子也隻能用一次?”
“不隻是咱們家的用一次,其他人家的也是隻用一次。”
“唉!外邊那些老大人們說的也對,也確實是勞民傷財。但是咱們家也實實在在的花了二百萬兩銀子。好在家底兒還在,沒被掏空。”
賈瑭想和老太太說的也就是這個問題。
“咱們家用的是寧國府和您以及二太太的私房銀子。再加上親戚們也願意幫襯一把,不至於寅吃卯糧。就算是咱們家把公中的錢花的乾乾淨淨,也不過是讓咱們虛弱上五六年罷了。等把這幾年過去了也就好了。
可外邊那些和咱們相交了幾十年的人家,未必像咱們家這樣能夠克製自己。到時候人家求上門來怎麼辦?”
老太太左思右想,覺得人家既然沒錢,是大家都沒錢。既然大家都窮了,那麼往後來往的時候,頂多是臉麵上不好看。都知道是什麼原因,大哥不笑話二哥。
一群窮親友來往,有什麼可防備的?孫子這麼說必定有深意。
老太太讓其他人退下,拉著賈瑭的手:“你想說什麼?”
“彆人倒也罷了,隻是咱們家和甄家的關係來往密切了一些。北方咱們這些親友們寅吃卯糧,南方的那些也沒好到哪兒去。
我在江南呆了一陣子,見慣了他們家做事的手段,霸道也確實霸道了一些,不講理也確實是不講理了一些。但是千不該萬不該,他們不該把毒手伸向那一些江南的官員。我覺得,過不多久甄家要倒黴。”
老太太明白了:“你擔心他們重新找上門來?”
“到時候他們家上天無門入地無路,求爺爺告奶奶沒人幫襯一把,自然還想回頭讓咱們這個昔日盟友救他們一次。”
“這種事兒咱們哪敢伸手!就算是他們家沒做出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兒,咱們家也不能再伸手。他們和北靜王府結成姻親,咱們家連知道都不知道。都說人各有誌,咱們怨不了人家,自然這個時候也救不了人家了。”
說到這裡老太太想了想:“你放心,隻要大老爺二老爺不糊塗,你二哥哥和甄家沒什麼往來,自然不會插手的。隔壁珍兒如何做咱們管不著。咱們家的女人是不會和甄家有什麼來往的,你儘管放心好了。”
賈瑭這邊剛點了點頭,外邊就響起一陣腳步聲。老太太非常生氣,對著外麵問了一句:“誰在外邊?怎麼了?”
鴛鴦趕快出門,過了一會兒回來稟報。
“寶玉落水了。”
“好端端的怎麼落水了?”
“黑天半夜的也沒看清楚,寶玉身邊的人說被人推了一下。”
賈瑭趕快扶著老太太起來,問鴛鴦:“怎麼回事?後院哪來的水?”
榮國府的後院全是院子,連一片池塘都沒有。
鴛鴦趕快說:“寶玉去大觀園了。”
大觀園裡麵水特彆多,而且很多地方連個欄杆都沒有,自然是被人家推一下就能掉下去都。
老太太這個時候心急如焚:“拉上來了沒有?趕快讓人熬薑湯給他送去。讓璉兒現在出去請大夫。”又跟賈瑭說:“你跟我一塊去看看你兄弟。這大冬天的掉到了水裡,那水雖然沒結冰,跟那冰窟窿也沒什麼兩樣,你兄弟體弱的很,我就害怕他出事兒!”
賈瑭隻能安慰他:“他一個大小夥子身上火力足,您不必這麼擔心。”
話雖這麼說,還是趕快到了寶玉的絳雲軒。
幾個姑娘早早的來了,在院子裡麵站著說話,老太太來不及搭理這幾個孫女,趕快進了寶玉的屋子裡。
這是寶玉剛把濕衣服換下來。幾個丫鬟把被子裹在他身上,正端了熱茶給他喝。
王夫人這個時候急匆匆的闖了進來,一看到兒子這個樣子立即哭哭啼啼的。
“哪一個挨千刀的把寶玉推下去的。誰跟著寶玉呢?”
就有一個俊俏的丫鬟低著頭趕快站了出來:“我跟著寶玉呢。”
“誰把寶玉推下去的,你們跟著的沒看見嗎?”
這丫鬟老太太認識:“晴雯你說,寶玉被推下去的時候你們在哪?”
寶玉替丫鬟說話:“老太太太太,彆問她了,我那個有點冷,讓她們回去取衣服了。”
外麵丫鬟說了一句:“二爺二奶奶來了。”
賈璉走在了前麵,王熙鳳挺個大肚子跟在後麵。
賈璉進來跟老太太還有王夫人打了個招呼,就接著說:“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大夫馬上就能來,老太太和太太彆著急,寶玉剛落水就被撈了上來,寒氣還並未侵透,到時候調理一番就好。”
老太太點了點頭,二太太坐在寶玉旁邊不停的哭著。
賈璉看這個樣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對著賈瑭抬了一下下巴,兄弟兩個出了門。
門外幾個姑娘還在站著,賈璉就說:“妹妹們彆等了,先回去睡吧,明天再看望寶玉。”
幾個女孩被他給打發走了,賈璉就問:“你怎麼在這兒?”
“我好幾天沒來陪老太太說話了,所以趁著吃完飯過來走走。”
賈璉點點頭,拉著賈瑭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小聲的問:“你知道這是誰乾的嗎?”
“我怎麼會知道?我連寶玉在哪兒我都不知道。再說了,我也沒想到寶玉會跑到園子裡!”
這個時候理論上大觀園還屬於娘娘的產業,所以應該把園門緊閉不讓人進出才對。
“他去了園子裡?”賈璉轉頭想了一下,“我去問問是誰把鑰匙給了他。你也早點回去吧。”
賈瑭點了點頭,回到了老太太身邊。
老太太悄悄的問:“你們兄弟兩個剛才在說什麼呢?”
“我二哥哥說要去查一查是誰把鑰匙給了寶玉?把鑰匙給寶玉的人肯定知道寶玉進了園子裡,查一下進出的人都知道了。”
老太太歎口氣,“算了,你也彆待在這裡了,回去睡吧,明天還要去衙門呢。”
賈瑭點了點頭,剛出了屋子,在院子裡就聽見王夫人罵了起來。
“不是他還是誰?我的寶玉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得好處誰就是推人的那個人!”
賈瑭放慢步子,剛走出了院子門就聽見屋子裡麵王夫人又叫起來:“把環兒拿來。”
賈瑭就故意磨蹭了一會兒,出門的時候看見王夫人的陪房如狼似虎的將賈環從寧國府裡揪了出來,這些人把賈環拖著進後院去了,賈環是個孩子,被捂著嘴,掙紮不開。
賈瑭想了想又轉頭回了榮國府。這次再來到寶玉的院子裡,相當的熱鬨。
二老爺也來了,這時候趙姨娘抱著賈環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賈瑭走到賈璉身後,問:“怎麼回事?”
“二太太說肯定是環兒推的寶玉,可是賈環今天一天都在寧國府裡麵和蓉兒他們賭錢。剛才把環兒從寧國府的賭桌上麵給揪了下來,你說環兒難道像孫猴子一樣能分身不成?所以二老爺罵了二太太,二太太隻管哭!”
“寶玉難道真的不知道誰把他推下水的?”
不可能啊,多少也應該看得出來,最起碼黑夜裡麵能看清楚人家高矮胖瘦。再不濟也能看得出來人家是個男的還是女的,是個老的還是少的。
賈璉皮笑肉不笑的說:“他知道,他不說,左右不過是女孩子罷了。”
說到這裡,賈璉生出幾分疲憊,意興闌珊的說:“罷了,彆管了,為這點破事不值得你操心,回去睡你的覺吧。”
賈瑭看和賈環沒關係,就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