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進來, 這點事兒也沒必要搪塞,王熙鳳就說:“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環兒那天在園子裡欺負蘭兒和桂兒, 被萱兒打了一頓, 聽說打的挺嚴重的,不過都是些皮肉之苦。”
說到這裡立即囑咐賈璉:“這事兒孩子不敢跟大人說,也一直瞞著。咱們知道就知道了, 你可彆到時候跟三爺說, 三爺的脾氣是不慣著他們, 就怕孩子無緣無故的挨了一頓罵。”
“什麼叫無緣無故?你們這些人頭發長見識短,就知道替她遮掩!這裡麵的事大了去了, 我必是跟老三說的,這孩子光顧著自己痛快就不應該留下證據, 回頭要是老爺看見賈環身上的傷怎麼辦?
到時候二老爺嚷嚷出來怎麼辦?
賈環欺負侄兒隻是咱們空口白牙, 要是到時候賈環知道二老爺給他撐腰,張嘴翻案了,就說自己跟侄兒鬨著玩兒的,被侄女誤會了, 自己反倒挨了一頓打,這事兒他成了無辜的, 大家都成了黑心肝的。這可怎麼辦?”
王熙鳳一聽, 瞬間意識到了:“對啊!”
平兒就奉承賈璉:“二爺想的真全,簡直是滴水不漏, 我都沒想到。”
平兒的奉承賈璉沒放在心上,他站起來把掛在衣架上的腰帶拿了,一邊扣在腰上一邊說:“那是你們沒見識坐井觀天,我如今在衙門裡行走了幾天, 衙門裡麵的那些犯人個個巧舌如簧,自己做了虧心事還怪人家,都是豬八戒轉身倒打一耙。這種人多了,牢裡都是!不說了,我要去衙門了,你們在家裡盯著點。”
王熙鳳立即跟著出去,“二爺,家裡沒錢了。”
“沒錢了又餓不死人,你等我回來再說。”
王熙鳳就跟平兒交代:“你在家看著點哥兒,我去找你三奶奶去,二爺說的對,要防著環兒這小東西翻案!”
雲芳聽說了就跟王熙鳳說:“你彆著急,萱兒是環兒的債主,環兒不敢露一絲消息出來。”
王熙鳳不信:“借了幾兩銀子?居然被萱兒拿住把柄了!”
“一百兩!”
“這可不是小錢呀!他拿這個錢乾嘛去了?”
“前不久的事兒,應該是去寧國府賭錢了。”
王熙鳳是又氣又急:“這群小東西,小小年紀都不長進。珍大哥也是,我早就說過,不許帶著他們吃喝玩樂,珍大哥就是不聽!還說爺們都是這麼過來的,我雖然不讀書,也知道好孩子自小是讀書的,誰家的孩子小小的就是賭棍!”
說完又問:“怎麼?賈環因為這一百兩不敢跟萱兒鬨起來?”
雲芳點頭。
王熙鳳鬆口氣:“這就行,要不是二爺說我也不會這麼著急。對了,趙姨娘最近在乾嘛?她沒發現兒子挨打了?”
雲芳想了想,就說:“她在救濟人啊!要說起來,趙姨娘這個人真不好評價,她現在是全力幫著趙家錢家的人找住處,找活兒乾!
我聽大嫂子說,這些人想賣身到咱們家來投靠趙姨娘,直接被二太太擋了。原本是你們王家的奴才,你嬸子也不要他們了,好多人都走投無路投靠無門。”
說完看著王熙鳳:“你真的不管?”
“管什麼?王家都沒了我怎麼養這些人?他們要是為了王家辦下些事兒也行,多少人在抄家前砸了庫房,我娘留下的一些嫁妝我哥哥沒全部拉到金陵了,剩下的被人哄搶,把我氣的啊!
就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也會奪了布匹茶碗這些零碎的逃走!我救他們乾嘛?他們也沒臉來求我。我就在這裡坐著,他們怎麼不敢托人傳話進來找我,真是忠心的,可靠的,我怎麼不收留?”
說完擺手:“彆說這些,我煩著呢。”
雲芳就把茶碗放到她跟前:“喝點茶消氣,我真是不該問這個的。”
這時候外麵丫鬟進來說:“珍大奶奶和小蓉兒大奶奶來了。”
這邊雙雙站起來,珍大奶奶進來:“我今兒是來給你們幫忙的,不是說要給二姑娘定做家具嗎?找木匠了嗎?找木料了嗎?我來看看有沒有能幫上的。”
胡氏也拜見了兩個嬸嬸,大家一起坐下來。
雲芳說:“我爹爹說家具這一塊不用著急,他和我娘算是長輩,又是媒人,還和咱們家是姻親,既然緣分到了,就給二姑娘添一份禮,家具他們包了。就等著徐家的房子確定了,就派人上門測量地方打家具。”
王熙鳳就說:“我如今操心的就是那些金銀器皿。不瞞你們說,如今除了老太太的私房,我們家沒多少金子了,不夠用。老太太的私房金子誰敢動?所以你們幫我們想想辦法,幫我們找點,我們用銀子跟人家換。”
珍大奶奶說:“這個好說,我們大爺門路廣,我回去跟他說一聲就好。你們要多少?”
王熙鳳說:“最起碼要兩三千兩。”
“這麼多?”
“多什麼啊?到時候金釵金冠金鐲子金瓔珞金項圈,那些不用金子?我還擔心不夠呢,而且還要打不少的金銀錁子給孩子們到處散一散。對了,這個提醒我了,花轎到的時候,咱們家也要撒一次喜錢,這裡麵也要有金銀錁子。”
珍大奶奶說:“金銀錁子才值幾個錢,你隻管操心其他的金貨,金銀錁子我們家包了,這事兒我知道了,我讓我們大爺儘量多找點。”
說到這裡歎口氣:“也是咱們這些人家流年不利,娘娘們省親之後,日子都艱難了起來。這還沒出春天呢,才四月份,有人就露出頹勢來了。”
雲芳和王熙鳳都感興趣,問道:“誰家?”
“繕國公石家,他們家姑娘也定親了,石家的一個姑娘,庶出的,嫁給江南富商家的公子了。”
王熙鳳和雲芳雙雙:“啊”了一聲!
這和這次榮國府嫁女兒完全不一樣,榮國府嫁女兒,是賈璉和賈瑭想走上一輩的老路子,就如賈代善把女兒嫁給林如海一樣,找一個有潛力的年輕人扶植起來,成為榮國府在讀書人中的喉舌和橋梁。而且在關鍵時刻有大用!
套一句詞,就是“外托同僚之義,內結骨肉之情。”
所以徐家很興奮,這是一種不對等的合作,徐家要讓榮國府予取予求。哪怕徐家處在劣勢,擺脫不了被榮國府控製的局麵,但是得到的好處卻有更多。
繕國府這種幾乎是用女兒換了聘禮,是一錘子買賣,因為富商除了在財務上給了好處,但是不能在官場上給任何的助力,這和薛家那種皇商還不一樣,這種行為在大家看來是真正走下坡了。
王熙鳳忍不住搖頭:“沒想到啊,最先撐不住的是他們家。”
珍大奶奶說:“他們家靠著石家的老太君撐著,家裡沒一個能扛起家事的人,他們家的老太君去世大概有三四年了,石大人比咱們家的幾位老爺強一些,但也擠不進朝廷裡麵,靠著祖宗名頭和戶部年底發的俸祿銀子過日子,這才幾個錢啊,加上去年蓋彆墅,又把家底耗乾淨了,所以現在也撐不住了。”
四個人一起感慨,這時候李紈來了,珍大奶奶問:“你怎麼來的這麼遲?”
李紈說:“路上看了一出戲,我擔心走出來讓人尷尬,就等著人走了才敢出來接著走路。”
胡氏問:“嬸子看到什麼了?”
李紈笑著回答:“剛才我打發蘭兒去讀書,把萱兒和妞妞桂兒哄著出去玩兒,這才往這邊來。
路上遇到寶姑娘和寶玉房裡的襲人,兩個人在小路上說話,我是進不得退不得,隻能聽了一會。”
珍大奶奶催著:“你咱們說半截啊!說啊,她們說什麼了?”
雲芳說:“想來是路上遇到了打個招呼吧。”
王熙鳳不認同:“放屁!才不是呢,襲人在老太太院子裡的絳雲軒住著,又不住在園子裡,她是自己進園子的,必是尋人的,隻怕就是尋寶姑娘,大嫂子趕緊說啊!我想知道她們說什麼悄悄話了。”
李紈說:“襲人想進園子裡伺候,托寶姑娘想辦法把她要到身邊呢。”
雲芳問:“她不伺候寶玉了?”雖然這麼問,也知道這事襲人是打錯算盤了,畢竟寶釵不會傻到要了表弟的房裡人做自己的丫鬟。
珍大奶奶也想到了,就說:“她不是那個...看你們這個幾個人的眼神...我就不信你們不知道二太太許她做寶玉的房裡人,她怎麼想不開啊!”
王熙鳳和雲芳同時看珍大奶奶,珍大奶奶說:“我也是聽說的,我聽說是太太許諾她做寶兄弟的房裡人。”
王熙鳳哈哈笑起來,笑珍大奶奶的老鼠膽子:你遮掩什麼啊!大家都知道!
李紈說:“寶玉郎心似鐵,不打算早早的成親,這事是和老太太昨日說了的。你們也知道,老太太身子看著強健,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一年比一年精力差,這都是能看出來的。老太太的意思是想讓寶玉早點成親,早點有個孩子,但是寶玉和二老爺不願意,也就捏鼻子認了。
好在寶玉年紀不算大,就是再拖幾年,他是男人拖的起,襲人比他年紀大啊,而且是太太許諾的,又沒有經過老太太和二老爺同意,先不提老太太和老爺那裡會不會鬆口,就算是同意了,襲人青春短暫,拖的起嗎?
就算拖的起,她青春不在了,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遲,寶玉現在都不搭理她,日後呢?”
眾人都想到了寶釵身上,寶釵比迎春大,迎春都有人家了,她還單著呢。寶釵就更拖不起!
胡氏問:“那......她也不該找寶姑娘啊!寶姑娘是親戚家的姑娘,這...就算有金玉良緣的說法,也不該找薛家要自己啊...說不通啊!”
主要是胡氏不常來,聽說過金玉良緣,卻不知道二太太和薛姨媽姐妹兩辦事有多麼的魔怔。
現在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金玉良緣十有八九要吹,但是這姐妹兩還是頭鐵的覺得有成功的希望,還是大希望!
襲人也抓住金玉良緣的稻草,想要自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