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處守門的婆子一看是他,爽快的放行,桂哥兒很快找到了爺爺。
賈赦一直是晝夜顛倒,搬到這裡之後,更是日子過的賽神仙。因為家裡養著一班小戲子,就經常叫來唱一段,這個時候正是他夜生活開始的時候,身邊圍著一群姬妾,酒菜像流水一樣端上來。
今日這些戲子們穿了行頭扮了妝容正在唱一出長生殿,賈赦帶著姬妾們在下麵看的津津有味,桂哥兒就在這個時候來了。
賈赦高興的對著孫子招手,他沒想到這麼晚了孫子跑來找自己,也沒想那麼多:“回來了?吃飽了沒有?賈大人給你們吃的什麼?”
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很明顯的諷刺。
桂哥兒就拉著他的手:“我有話跟爺爺說。”
“說唄,爺爺聽著呢。”
“悄悄的說。”
賈赦看他一眼,“小東西知道說悄悄話了,行,爺爺跟你說悄悄話。”
祖孫兩個走到偏僻的地方,賈赦很艱難的蹲下來,桂哥兒趴在他耳朵上說了寶玉被燙傷的事兒。
“真的?”
“我爹和伯父都沒回來,就我伯母帶著我們回來了,還說不讓老祖宗知道。”
“老祖宗知道了要氣死,你寶叔叔是她的命根子。”
賈赦扶著孫子的肩膀站起來:“到底燙成什麼樣子了?我要去看看。”
“我們回來的時候外麵都要宵禁了,您走不到地方肯定會碰上巡街的武侯,還是明日再去吧。”
賈赦點點頭,覺得還是彆找事兒了,被巡街的武侯拿到,也是一樁事。
“明日也行,你今兒留下還是回東院去?”
“我回去,我跟我娘也說一聲。二伯母說要讓我娘明日和老太太玩兒一天。”
賈赦就叫了自己的丫鬟送桂哥兒離開,讓戲班子停了回去,他自己早早的睡了。
老太太的院子裡,看到這群人回來老太太笑著問:“怎麼才回來,我等你們半天了,等著你們跟我說熱不熱鬨呢。”
王熙鳳一張嘴自帶混響,滿屋子都是她高興的說話聲:“熱鬨,特彆的熱鬨,今兒去的人可多了,好多都是吏部的官兒,家眷們也有很多。我年輕,認識的官太太不多,都是二太太領著我認識她們......”
她把今日來客撿著有身份的說了,為的是讓老太太知道真的很熱鬨,實際情況也確實很熱鬨。
接下來的就是編的了:“我們都忙著待客呢。二爺三爺他們喝的不少,現在送回去了,沒法子來給您問安。
今日寶玉也去了,就是林姑父有事兒著急走,寶玉也跟著去了,說是本想給您請安呢,沒想到事多來不及,讓您彆埋怨他今兒沒跟著回來,過幾日他忙完回來給您磕頭。
對了,聽二爺說,林姑父弄了不少好皮子要孝敬您呢。”
老太太就找林黛玉,看到林黛玉和探春在遠處聊天,就沒再叫她,跟王熙鳳說:“就說我不要,我有。我一個老婆子能穿多少,讓他留著吧,再不濟送人也好,他們官場來往少不了送人家東西,你姑父那人不會主動要好處,不是那合適的人家就是送上門了他也不收,不要給我了,你明日打發人去說,就說不用孝敬,我不缺。”
王熙鳳就應了一聲,蘑菇裝模作樣的打了一個哈欠,王熙鳳立即說:“不早了,老太太,我伺候您睡下吧,也打發幾個孩子早點回去睡了。”
老太太就是為了等著她們才沒睡下,就點點頭:“不早了,你們回去吧,鳳丫頭也不必伺候我,讓鴛鴦她們伺候就行了,你也忙一天了,家裡還有個醉貓兒等著你照顧呢,回去吧。”
一群人退了出來。
老太太算是哄住了。
第二天一早,賈赦起個大早,他先帶人去了賈政的家裡。
賈赦以前沒來過,在府內下了車,看看這裡的房子和裝飾,就知道老太太沒少給老二下本錢。
隨後賈政的一個清客隨著賈珍來迎接他。
賈珍沒想到他來的這麼早,一邊走一邊說:“您是不是昨日一夜沒睡好惦記著寶兄弟?寶玉臉上的傷很嚴重,好在沒傷到眼睛,大夫說要是能結痂就好,想要好徹底,也要幾個月的功夫才行。”
賈赦走的急,氣喘籲籲的問:“你侄兒回去也沒說清楚,隻說他寶叔叔燙傷了,我問是怎麼傷的,他小人也說不明白。我一晚上翻來覆去,沒睡好心裡急,也沒法子叫後院的女眷來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高高興興辦壽宴就把孩子給燙著了?”
賈珍就跟身後的清客說:“大老爺沒吃飯呢,安排一頓飯去。”
這清客走了,賈珍看看這裡沒外人,氣的跺腳:“叔叔,咱們家要出逆子了,這事兒侄兒是親眼看到的,是昨日環兒那小東西不停的辱罵寶玉,寶玉走的時候他還伸腳絆了寶玉一下,寶玉這才撲倒了屋子裡的滿堂紅,被蠟油燙成這樣。”
賈赦氣的臉更腫了,咬著牙問:“二老爺怎麼說?他兒子吵架,也不管管?他是死的啊!環兒一開口就該大嘴巴子抽上去。”
“沒管,大概是喝蒙了。昨日半夜他和二太太因為這事兒差點打起來,今兒一早去衙門前拉著侄兒的手,說什麼‘手心手背都是肉,五個指頭還不一樣長’的話,這意思是他不忍心苛責環兒,侄兒能說什麼?唉!”
賈赦冷笑:“你這族長當的真夠窩囊的!”
賈珍辯解:“寶兄弟是傷了,也沒出人命,我能怎麼辦?能把環兒拉祠堂裡打個半死?還是讓他抵命?而且昨日晚上環兒就跑出去了,也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賈環跑了?賈老二還去衙門了?”
“嗯,去了。瑭兒也去了,璉兒和我在這裡,璉兒打發人去衙門請假了。”
賈璉本來就是輔官,請假方便。賈瑭是隔房的堂兄,守著一晚上了,白日去衙門也說的過去,這當親爹的也去了就有些不合適了。
賈赦和賈珍來到了安排寶玉養病的院子,王夫人這會不在,隻有賈璉和賈蓉守著。
寶玉已經恢複了,如林黛玉想的那樣,寶玉這會很放鬆,跟沒事兒人一樣,正和賈璉賈蓉說笑。
看到賈赦進來,寶玉立即翻身起來,跟賈赦說:“侄兒不過是燙傷了,勞累伯父親自前來......”
“沒事兒,躺著,躺著吧。”
看寶玉還能起來,賈赦放心了不少。對賈政丟下寶玉去衙門的事兒也沒那麼氣憤了。
寶玉的傷口暫時沒抹藥膏,隻覆蓋了一層乾淨的紗布。
賈赦揭開看了看,看燙傷的地方簡直是觸目驚心,歎氣了一回,被賈璉和賈寶玉勸了幾句,也就放下了。和賈珍說的一樣,不過是燙傷而已,養養就養回來了。
正好這時候早餐送來,就一起坐下吃了早飯。賈赦留在這裡沒事兒,吃了早飯就準備回去。
這時候外麵傳話進來,說是邢夫人帶著奶奶們來了。
賈赦更覺得自己留著沒事兒可做,就沒和女眷碰麵,直接回去了。
邢夫人帶著女眷進來,寶玉還能到門口迎接。
她們都帶著一群女仆,烏泱泱的來到了前麵。邢夫人身後王善保家的身邊跟著個小女孩,長的唇紅齒白,剛剛留頭,跟著在大丫鬟和婆子身邊走動,她的頭上綁著紅繩,紅繩上串了一隻小巧的金鈴鐺。
邢夫人拉著寶玉的手心疼的要看傷口,這小女孩就跟在大丫鬟身邊捧著東西,隨著李紈和王熙鳳對寶玉傷口的查看,她歪著頭不停的挪著位置,悄悄的站在了寶玉身邊。